武媚娘道:“那么劳烦母亲替我转达一条消息给他。”
她随即附耳低语了两句。
杨夫人面色遽然一惊,迟疑问道:“当真要如此做?”
武媚娘语态从容,“此事乃是陛下授意,若不然我敢擅做这样的决断吗?”
她继续解释道:“方今局势,正处此消彼长之时。陛下已先贬柳奭,后禁足皇后与太子,再有过激举动,反而容易令有些人意图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以点破面,令愿意声援陛下之人再看清楚一次陛下的态度。”
杨夫人咬了咬牙,“好,我去做此事。”
或许是因身负重任的缘故,她今日便没这个心情在宫中长留用膳了。
只在离开前,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媚娘的三个孩子,低声自语道:“是该拼一把才好……”
连带着尚不能言语的六郎都被她抱起了一回后,她这才告辞出宫。
在小半个月后,这长安城中便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长安令裴行俭认为,陛下若要立武昭仪为皇后必是灾祸之始,于此事上多有妄言。
甚至意图召集几名同样有此想法之人,一并求见褚遂良,为反驳陛下建议的一方多加筹码。
御史中丞袁公瑜“不知”在有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于朝中主宰意见的情况下,该当如何将谏言传达圣听。
于是将此事通过夫人的门路潜报给了杨氏。
杨氏匆匆进宫告知了武昭仪,又由武昭仪将此事汇报给了陛下。
随后的发展便很合乎常理了。
按照天子该当有的脾气,李治可以允许
()众人在朝堂上发表意见,却绝不允许有人在反对于他举措的同时,还在暗地里做出这等举动。
褚遂良等人高低也是个宰相,尚有对着陛下直言劝谏的底气,可裴行俭便没这等保障了!
被检举揭发的裴行俭直接被从长安令贬斥为了西州都督府长史。
西州西州,顾名思义,自然是在边地西疆了。
“裴行俭是个人才,可惜是个有点认死理的人才,眼下先将他贬官出去,倒能起到一番杀鸡儆猴的作用。”李治看着面前正在教阿菟认地图的武媚娘,问道,“不过为何媚娘建议将他贬往西州?”
以大唐疆域之广,东南西北无处不可贬。
他虽隐约猜出了武媚娘的用意,却还是想要亲自听听她的想法。
“陛下这是要考校于我了。”武媚娘笑了笑。“那我便好好答上一答。”
“其一,正如陛下所说,裴行俭乃是个人才,既是人才,便应当先放去最缺人的地方。西北边地各族杂居,混乱多时,现如今将领的数量已不在少数了,却缺几个能在此地吃得开的文官。裴行俭明经科出身,又做过长安令,不正是个得用的人才吗?”
“其二,我听闻贞观年间苏定方苏将军便对裴行俭的军事天赋有所看重,对其多加传授。苏将军正在西域,倒不如再成全这番师徒名分。以妾看来,裴行俭这体格是没本事变成第二个裴行俨了,但若能为陛下培养出个儒将,不失为一件妙事。”
“至于其三嘛……陛下是要让人看到个态度,又不是真要失了百官之心。现如今这份处置便恰如其分。我想陛下近来,应当能听到好消息了。”
这三条理由足以看出,媚娘或许早年间没有这个条件接触到朝堂事务,但她洞穿全局的眼力已随着地位的上升越来越出众。
只是让李治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发表意见呢,坐在媚娘前头的阿菟已是卖力地鼓起了掌。
李治好气又好笑,“你听得懂你阿娘说了些什么吗?”
清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她就算听得懂,以她的年纪这会儿也该当说自己听不懂。
但有一句话,她是可以在现在回复的,“阿娘说的肯定对。”
李治:“……”
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儿说的也不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