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着自个儿比旁人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一条腿呀？我就这么想不开么，在诸多鲜亮体面的太太奶奶里头专门挑了你？”
丹娘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声音响亮清脆，格外讥讽。
“虽说咱们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主母，可也不能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呀。横竖你们母女俩都不要脸的，这贴了金子的脸都不要了，贴了岂不是浪费？”
“你——”那夫人何时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人，当即气得说不出话来。
丹娘转身牵着玉姐儿上前，指着方才那口无遮拦的千金小姐问：“乖囡，你跟娘亲说说，方才这位姑娘为什么骂你？”
玉姐儿哽咽了两下，当众说了。
原来，方才姑娘们正在做游戏。
那位千金小姐猜出了字谜，偏自己熟悉的诗词歌赋都被说得差不多了。
她生性骄傲又好强，不愿认输。
依稀记得某一典故好像与这字谜有关，便打算囫囵说一句，蒙混过关。
谁知却被玉姐儿听出来了。
玉姐儿年纪小，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更不懂什么维护颜面，当场就指了出来。
这下可好，等于捅了马蜂窝。
这姑娘面子上挂不住，自然要狠狠回击。
若玉姐儿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对方也就是看玉姐儿年幼好欺负，又不服气自己丢了面子，才闹开了的。
玉姐儿带着哭腔，却说得口齿清楚。
就连那姑娘原先错了的典故，她都说得明明白白。
临到了，她大声道：“若不信，大可回去查查，如果是我错了，我愿意给这位姐姐奉茶道歉！决不食言！”
见她人小小的，说话却条理清晰明确，很有君子风范。
一旁的陶小姐垂眸片刻，还是决定站出来：“沈家妹妹说的是对的，小女不才，前几日方读过这一篇，确实与沈家妹妹说的一般无二。”
陶小姐乃主家。
人家都这么说了，证明错的确实是那先开口骂人的姑娘。
那姑娘慌了神，吸了吸鼻子就要往母亲身后躲。
这般心虚，明眼人一看便知。
丹娘也知道，这种事不好闹得太过，但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揭过，这是玉姐儿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更是头一次与这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们坐在一处说笑谈天，若头没开好，往后就会麻烦更多。
丹娘不喜欢麻烦。
她更爱快刀斩乱麻。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便改正就是。”她望向那对母女，“我们都并非圣贤，岂有不犯错的时候？况且，你也还是孩子……错了本就是人之常情。”
听她语气温柔婉转，那母女俩紧绷的面容渐渐缓和。
谁料，丹娘又道，“可错了不认，还随意骂人，欺负小孩子，那就是错上加错了。不知这位千金是哪一家的？也说出来叫我认一认。”
这话一出，母女二人越发紧张。
陈夫人出来打圆场了。
“这是连大人家的女眷。”她笑着看向那姑娘，“好了，既是你错了，那就赶紧给人家小妹妹道个歉，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都看着。
丹娘明摆着是不好说话的。
僵持久了，只会对她们母女更不利。
那姑娘没费多久时光，便从母亲身后站出来，一步步挪到玉姐儿跟前，耷拉着眼皮嘟囔了一句：“是我错了，还请……沈家妹妹别往心里去。”
玉姐儿坦荡得很，很快接受了，还说了句：“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也是我不对，下回若有不好的，咱们偷偷地说，不叫她们知晓。要是我也错了，还请姐姐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