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裸的背白皙干净,往下是细瘦到几乎一折就断的腰身,再往下……
操。
陆潮从那颗红痣上收回视线,翻过身听见卫生间门开了,水声传出来,门又开了,最后宿舍门开了,关了。
一通折腾,宿舍终于回归安静。
陆潮是彻底睡不着了,撑着头坐起身打算也起床算了,结果摸起手机一看时间,四点半?
………………操。
郁霈习惯早起,戏曲这一行,只要懈怠一天就能看出差别来。
校园里非常安静,郁霈一个人逛没敢走太远,他怕迷路了回不去,他感冒嗓子哑了不能喊嗓,索性在一个长椅上坐下来理理头绪。
天灰蒙蒙的,郁霈思绪逐渐飘远。
七岁那年他被亲生父亲卖入戏班,七年科班也叫七年大狱,卖进去也等于把命卖进去了,卖身契一签,打死勿论。
班子里的师傅手狠心辣,卖进来的孩子和牲口没什么区别,他只要能赚钱的角儿,不需要赔钱的货。
角儿靠天分也看后天教养,郁霈长得漂亮身段好,才七岁的脸就隐约可见清冷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修长上挑瞳仁漆黑。
戏练身段练眼神,眼波流转勾人摄魄,身子柔软风情万种那就是好角儿。
郁霈是班子里唯一学旦的,可他毕竟是男孩,虽然身子清瘦相貌漂亮但想从骨子里展现女性特点,把自己变成一个“女人”还是十分艰难。
师傅对他的训练是最苛责的,郁霈吃的苦比师兄们加在一起都要多,要撕腿,两条腿抵在墙上成一条直线,打一点儿弯曲就要挨戒方的毒打。
郁霈刚进戏班第一天就亲眼见到一个师兄被戒方狠狠抽打捅进肚子里,惨叫声凄厉而瘆人。
郁霈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攥紧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人死死按住肩膀,师傅要看他的资质,让两个力气大的师兄一人扯着他一条腿狠狠往两边压,郁霈那时候觉得自己会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那种痛无法形容,每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没知觉的时候更加钻心的疼就会从骨缝儿里钻出来,撕扯他的神经,绞杀他的理智。
郁霈记不清哭了多少回,后来习惯了逐渐就不哭了。
一字马相比较而言是最简单的,更难的是跷功,男性的脚与女性相比始终过于宽大,且旦角儿讲究莲步轻移,神态动作要温柔娇俏。
他每天都得把两个练功用的木跷用粗厚的布条紧紧绑在脚上,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钻心疼从脚尖扎进心里,他连动都动不了,可不动就得挨打,也只能扶着墙或者师兄的胳膊艰难往前走,等习惯了、能自己走了就得踩在几人高的凳子上再练更难的。
凳子上放一块立起来的青石砖,穿着跷站在窄小的砖面上的危险可想而知,跌下来岂止断手断脚。
脚上血液不流通很快就会肿,酸胀、针刺一样剧痛会让双腿抑制不住的哆嗦,师傅为了让他不哆嗦会在腿上绑两头都削尖了的竹签,动一下便扎一下。
脚疼,腰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数九寒冬,每天的衣服都是湿透的,被风一刮根本感觉不到冷只有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疼。
有时候郁霈也会疼得昏过去、哭得背过气去,练完了撑着虚脱的身子抖着使不上劲儿的手慢吞吞拆掉跷板,沉默着一下一下搓失去知觉的脚,揉松紧绷的腿部肌肉。
师傅说他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个“硬骨头”,适合这一行,唱戏这一门尤其是唱旦的骨头都硬,打碎了、摔烂了,踩进泥里也能自个儿拼凑起来。
有师兄是送来学戏的,也有人是为了家里自愿来的,大家累极了的时候会想逃走,会想家,但郁霈没有跑过,不是不想跑,是没有地方可去。
他不知道母亲什么样子,只记得干瘦如骷髅一样的父亲,和他凶狠暴戾的眼神,郁霈谨小慎微的活着,为了不挨打出去偷过东西也抢过东西,拖着被打半死的身体,小心翼翼把钱交给父亲。
后来,父亲为了一小块黑疙瘩,还是将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