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长大,明白了何为母慈子孝何为情深意重,明白了晴夜里为什么会刮下雨滴,甚至明白了冷心薄情的‘红藕香残玉簟秋’,她没有办法再在他面前坦荡地流下泪水。
她身为母亲,却心生羞愧。
“你疯了!”张萧缨不可置信地嘀咕着这句话,他看着眼前人,突然觉得真是是好陌生。
新婚时候,他何尝不曾怜惜那个年轻娇艳的女子,他厌恶父亲姻缘上的不公平,却从未将这种情绪带进与她的相处中。怕她到张家会不习惯,每次回家都会早早赶回去在她身边,想要多陪她一会。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她在故意躲着自己。
每每他碰她,她都会下意识畏缩。
再后来,他就知道了邵钧平的事。
从此,他不再经常回家,她自己更会躲着他。
张崇孝的诞生本是一个意外,可是宛姝玥似乎从未向他倾诉或是抱怨,她安之若素接受了自己角色的转变,成为一个母亲。
在他的印象中,她胆小、沉默、冷淡又心肠柔弱,似乎是一个风刮一下就是就此折断的小女子。
他从未见过像现在坚决又丝毫不在乎的宛姝玥。
宛姝玥听见他说自己疯了,毫无多余的表情。
“休了我,扶持舒氏上位,你们两个,一个虚情假意,一个曲意逢迎,最是般配无比。”宛姝玥慢慢说道。
她半弯下腰,强硬地拽住张崇孝的胳膊肘:“起来!”
张崇孝一僵,却不舍得忤逆她的意思,顺着那力道站起来站在她的身前。
“我们母子两个,与你究竟有什么关联呢,不过就是你房间里常驻的游客,叫你管着,撑出一房之主的风范来。”宛姝玥冷笑。
张萧缨冷汗直下,无话可说。
时至今日,他突然发现,二房中,他竟无一丝可靠的血脉。
张崇德愚笨、舒氏恭维,就连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的张崇孝与宛姝玥早就与他貌合神离,不再敬重他。
张萧缨三天两头受此重创,颤抖着捂住胸膛,哆嗦着说出一句:“你休想!”便一口血喷射出来张倒在了地上。
“真是何苦呢。”宛姝玥“呵呵”痴笑,不知到底在说谁。
“长兄,便由我来拿主意吧。”张崇孝单膝跪在了地上,声情动。
张意之垂眸,张崇孝一双眼睛在幕夜中闪着光亮,干净而诚恳。
“好。”张意之回答他。
“就叫宛氏,自囚西池堂,日日思过。”张崇孝似是下定决心,他一字一顿,“至于张崇德,等他病好,我会将他押去族学好好上学,若无长进,家法请之。”
宛氏扶着嬷嬷的手,面无表情,她不知道在看什么,或是漫天的星星,只是听见张崇孝说到‘自囚’的时候身上微微颤动了一下。
嬷嬷感受到了,她心里难过,不自禁攥紧了她的手。
“好。”张意之应他,又转身对着目中震惊的邵从云说道:
“这个交代,你满意吗?”
“宛氏说的你已经听到,她本就是抱着不洁的目的潜进张家,若不是我警觉她便已经得逞。”
“这一床被子是我们对她最尊重的处理,你可以把她带走,却不能再指望我们还有什么礼遇。”
“我明白了。”邵从云的声音低低在夜幕中。
张意之垂下眼眸,转身出了那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