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宴摸着自己因羞赧而升温的脸庞,对从前曾想要报复司镜而无地自容。
主宅客厅里的人都在等着她们,司镜窝在沙发里逗着布丁玩,司尔黛在主位品尝着宁哲端上来的午后甜点。
几个人听见清亮的笑声,一齐朝门外注目。
阳光从四面渗入,她们的脸上都挂着雨后初晴的欣然笑意,画面仿佛定格在这里。
季沐欢初次登门,又怀着孕,自然一来就得到了最高级别的礼遇。
沙发上垫了羊毛毯,又捧上颇有古典气息的暖手汤婆子,端上厨房刚做的糕点,还有专门为她准备的大枣桂圆粥,热气腾腾又香甜可口。
司镜搂着姜清宴,在季沐欢对面的沙发坐下。
姜清宴嗅着空气里的香味,鼻翼敏捷地动了动,手扯了扯司镜的衣角,俯在司镜耳边小声说:“我也想吃……”
司镜低头和她鼻尖相触,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故意提醒道:“那是给沐欢吃的,安神补血的。”
姜清宴有些失望却又郑重的模样:“那还是给沐欢姐吃,怀孕得多补补。”
她不过是嘴馋而已,但季沐欢怀着孕吃不好睡不好,安神补血的东西还是留给季沐欢吃。
司镜从她敛了笑容起就忍不住勾唇,等她说完已经眉开眼笑,宠溺地揉着她的发顶:“好懂事的小姜猫喔,那就奖励你厨房另外做的薏米银耳粥,等蛋糕好了一起送过来。”
“你故意的,明明就有我的份!”姜清宴笑骂着双手捧着司镜的脸,惩罚似的捏她的脸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亲昵地调起情来,边上的长辈和季沐欢眼看着,都忍不住笑开颜。
季沐欢双手捂着汤婆子,任温暖从手心贯通全身,她略微正色与抱歉地对主位的司尔黛说:“那次在凌海跟阿姨不欢而散,一直没有机会亲自上门拜访,主要是担心韩启鸣对我起疑心,到时候不利于我的计划。”
姜清宴听到她提起正事,忙把司镜悄悄贴到耳边的吻挡住,对无辜眨眼的司镜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宁哲一如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天,从未逾越本职的他站在桌边剥着开心果,他儒雅安静,将干净的果仁一粒一粒摆在精巧的白瓷碟子里,再将碟子推近司尔黛。
司尔黛与他相视一笑,随后才将目光转向季沐欢,话音含了几分欣赏:“那你现在计划成功了么?”
“当然,”季沐欢的手抚向小腹,低声喃喃着,“在得到这个孩子之前就成功了一半,到今天为止,我几乎把夺走她生命的那个囚笼彻底掌握了。他们对她做的事情,不能没有报应。”
她待在韩家,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揭穿韩启鸣。
韩启鸣如今丢了韩家当家的位子,她作为“韩启鸣的未婚妻”,又怀着季家跟韩家血脉相融的孩子,那个位子自然而然落在她的手里。
韩启鸣需要她来拓展商路和充实底气,韩家长辈更给他无数次施加压力,要他务必拿下她。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要达到的目标正需要韩启鸣的配合,不管是权力还是她的私心。
司尔黛缓缓点头,“孩子出生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季沐欢抬头一笑,没有半点忧愁:“这个孩子是我季家的,我希望是个女孩子。
我会告诉她,她有两个母亲,另一个母亲如果还在,也会很爱她。”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地垂下眼帘。
姜清宴分明看见她眼角闪去的泪光,却听到她再开口的声音微颤着:“我的孩子,要叫季怀宁……”
这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有着跟韩悠宁相同的血脉。
那道跌进深渊的温度,被她用一己之力揽回人间,没有人说得出要她清醒的话。
她也并非不清醒,反而正因为格外清醒,才清楚自己一路走来要的是什么。
春寒料峭,细雨蒙蒙。
公墓寂静,有轻慢的脚步生怕惊扰亡灵。
黑色伞面为一座墓碑前的供物台挡去雨水,一捧洁白素雅的桔梗花被一只纤净的手摆下。
供物台后面,那张阳光的笑脸被框在黑白的相纸里,孤独地篆刻在冰冷的碑石上。
姜清宴站起身,有些意外又惊讶:“……有人来过了。”
她刚放下的桔梗花旁边,是一束尚未凋零的淡紫色勿忘我,花瓣已被这场雨浸透,可怜地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