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义阳一早已等在楼下。她上了车,他从后座上拿了纸袋给她。她一看,里面放着香烛、元宝。
“谢谢。”她说道。
“先去吃个早饭。”他说道,一早就发了短信给她,叫她不要吃早饭。
她上了车,看着他一路开车过去,开到以前的西门桥附近的一间点心店。还不到八点,生意已经好得没有座位了,很多人等在门口。好不容易有两个座位空出来,陆义阳让她坐下,自己去买点心。他买的是豆浆、焦饼和油条。炎雪拿了焦饼咬了一口,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陆义阳笑着问道,“味道没变吧?”
炎雪点点头,看看门口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说着流利的当地土话。
“这是以前那个老板娘的儿媳妇。”陆义阳说道,“他们家的点心店已经开了两家分店了,不过我觉得,味道还是这家老店正宗。”
炎雪不由地感慨,这家乡的味道,竟在一对外地人手上流传了下来。
吃了早饭,炎雪仍意犹未尽,不觉想起小时候常吃的那些特产糕点来:“好想尝尝南糕啊!”
“哈,怎么跟我一样。”陆义阳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可惜老城区拆迁前几年,那做南糕的师傅就搬走了,老早之前就不做南糕了。这几年我老想着要再吃一次南糕,却总不能如愿。”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断有一茬接着一茬的新鲜玩意儿冒出来,那些老手工艺早已湮灭在时光深处,连带那些小时候的美味,也只能永远停留在记忆之中。
他们开车出发。凭着妈妈和张叔叔反复确认的地图,他们在绕了很多圈子后,终于找到了她父亲的墓。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坟头上还长出一棵树来。陆义阳帮忙清剿了一下。炎雪用纸巾擦拭了墓碑上的红漆大字,然后点燃了香烛。
“爸爸,我来看你了。”她默默地说着,眼眶湿润。自从去了加拿大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里实在太远,连父亲的灵魂都到达不了,这十年来她从未梦见过他。
她想起父亲走了,何生走了,妈妈说过“上天带走了一个爱你的男人,一定会送来一个更爱你的男人”,可是他们来过,又全都离开了她。他们留给她的回忆,比他们不曾来过更痛苦。
陆义阳开车送她回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发觉了,他一直在绕圈子,没有开回饭店。她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他俊朗如昔的脸有了风霜的味道,线条是比以前更坚毅了,额头上的那道伤疤淡淡的,已化作了陈年往事。她不知道这十年他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妈想回来,叶落归根,我跟你一样,根本不想回到这里。”他忽然说道,“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心里有许多的话齐齐涌到嘴边,然而她知道她不能说。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说道,“明天一早我送你。”
她点点头。
炎雪回饭店休息,到了五点多,接到陆义阳的短信,说他已到楼下。他带她一路开到一家“快乐老家”,停了车。刚走到门口,服务员就热情地跑过来开了门,大堂经理迎上来,叫“陆总”,看来是来熟了的。他吩咐道:“就要那个‘陈家弄’的包厢,让你们老板过来见见老朋友。”
炎雪跟着他走上二楼,走进那个叫“陈家弄”的包厢,冷菜还未上完,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嚷嚷起来:“哪位老朋友来啦?”
话音未落,门口进来一个黑黑的胖子,头还是那么大,他见了炎雪,一怔:“这是……”
炎雪朝他微笑,道:“‘大头’,还记得我么?”
“啊,小雪!”“大头”挥舞着两只大手,热情地上来握手,“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哦,不不,是比以前漂亮了,成熟了!”
炎雪笑道:“我还是你说的‘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样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