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供应着血肉和养分,孜孜不倦地攫取外部的资源,好让他趴在尸体的丰碑上苟活于世。 闭目的老人像一只肉色的寄生虫,柯南想,到了他该死的时候了。 乌丸莲耶睁开了一只眼。而他出口的话柯南也熟的能背下来,“怎么是你,那个人呢?” 柯南矮矮地站在地上,轮椅上的人只能看清楚半个人影。他往前踏了一步。 “你只用代称,我又怎么知道,‘他’是谁?” 这一步使他的脸完全暴露在乌丸莲耶的视野中,他的眼皮从此再没有阖上过,那张苍老的脸上显出和尾声(2) “你在问假设,还是事实?” 不等安室透回答,唐裕已经缓缓地说下去: “假设是,上等舱几乎全部能活下来。” 所有限制消费门槛的场所都有紧急出口通往艇甲板,那里停泊着邮轮上所有的救生艇。甚至侍应生都会看人下菜,救一个穷人和救一个富人,两者的回报远不可同日而语。 更多的逃生资源集中在更少的人手里,救援优先级也同样更高,不仅邮轮上是如此。 “而普通人,拼身体素质,看运气,看命。” 安室透:“假如我问的是事实呢? 唐裕:“事实是,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这段说完,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一小会。电话的声音低了下去,安室透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我该如何做到,” “我该如何……让它根本不再出现呢?” 这句话就不是在问他的了,唐裕话音稍顿,他有少许些微的走神。 其实他根本不必回答,答案早已在安室透心里,火警拉响时,或者比之更早,他看到收费餐厅内外秩序的天壤之别,心中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不是在向唐裕寻求确认,他是在向自己索要一个结果。 黑或者白,对或者错; 前或者后,死板或者……变通。 海面是遥远的一线星火,唐裕手搭在栏杆上,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海面隐藏了所有细节,成为一个光滑而黑暗的平面,他站在无光的邮轮船头,又好像站在一处一望无际的夜晚的旷野。 海浪循环往复,四面呼啸的只有风声。 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好像自己也能变成轻飘飘的一缕风,他会无可避免地想起西伯利亚的大风天。 多年以前,他的心尚且年轻,对改变这个世界还有愚蠢的热忱。 “你为什么从来都准点回来?”银发的小孩皱眉问他,“那些人有用的,没用的,他们从来在自己的办公室忙到很晚。” “这不是还有你等我吗。”唐裕闻言随口道。 他在玄关换下大衣,寂静的室内却好一会没了动静。唐裕若有搜查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满眼不赞成的绿眼睛小孩单手拎着扫帚,正一板一眼地盯着自己。唐裕于是思考片刻,忽然在原地笑了一声。 “只有生死是一件平等的事,”他说,“当你本身不属于这个秩序中,就已经没有再作干涉的权利了。” 他把大衣挂上衣架,下一步直奔餐桌而去。小孩就跟在他的脚步后面:“你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我的好恶当然并不能决定对错。”唐裕说。 “虽说经验比之要更丰富……但你又怎么知道,多出的不是偏见、傲慢和一家之谈?没有人能在事发前对未来的优劣下定论。先知也无法预言好坏,历史的归历史我只是给予建议。” 电在那个时代还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他拿细铁签挑了挑,将桌上的煤油灯调亮了。高纬度地区,夜晚早早地降临在这片城市,他向掌心里哈了口气,相互摩擦双手,用一节小指勾起锅盖:“哈,是羔羊肉!” “……” “好啦,”他有些无奈地回过头,“你是大厨,难道你还不上桌吃吗?” “社会如何,国家如何,这些都是人民自己的事。至于你想问的,为什么我没有作壁上观……” 氤氲的白气里,唐裕动作稍顿了顿,他微笑起来。 “……大概因为,我的确看到了有希望吧。” 三维不融于二维世界。当他来到这里,多出的一个维度在另一个方向上展开为时间。 维度的延展无穷无尽,所以他所存在的时间也是正无穷的。可世界天然会排斥外来者,意外和疾病,谋杀与战争,他的健康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步恶化,因为癌变从来是清除外来者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死亡虎视眈眈地觊觎他,可他从不曾真正死亡。 无数的二维叠成三维,一个二维躯体的死亡影响的只是其中的无穷小分之一。所以他依然还在那里,只是状态变回了落入世界的那一刻开始的样子。 像游戏回归到上一个存档点,等级和经验全部清零。 在二维世界的外人眼里,就是这个人不老不死只是会在受到致命伤害后全盘失忆。 理论上无限长的时间里,他曾经失忆过很多次。 某种程度这反而令人轻松,记忆承载得太多,有时往往是一种负担。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回想起来,最久远的画面追溯到二十世纪,上一次死亡之后,他秘密离开德国,辗转从瑞典前往彼得格勒。 干燥晴朗的春日,蒸汽机车在蓝天下升起白烟。唐裕在余光里看到他,一个银发的小家伙,就仗着身高在他身后,试图被带上车蒙混过关。 因为他的打扮在乘客中最体面,身旁也同样没有旅伴。 可他拙劣的伪装还是被乘务员识破了。男人粗鲁地扯过了他,“没钱买票,嗯?你们这些没爹没妈的,给我从哪滚回哪去,火车可不是你们能坐的东西,懂不懂?” 唐裕回过头:“是我带的小孩。” 乘务员和他都愣住。这时唐裕已经通过检票,在人潮汹涌中转过身,绿皮火车的台阶上,欣欣然比周遭高出一截。 “还愣着做什么?”他略一颔首,“过来吧。” 剧本收场、演出结束。可在一切落幕前,系统还想在最后努力一把。 柯南回去的路上他问,【你难道真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比如说唐裕,】他绞尽脑汁地搜索例子,【刚开始反转的那段时间,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把他和琴酒扯到一起,读者就接受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