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皮相终究会衰老,她们也终究不是皇后。大多数没熬到册封的那日就失了宠,从此境遇倒转。
可陛下对柳春山仍然念念不忘。
玄成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担心柳家长子一归京,蓬莱郡主就会被顺势册立?”
她们相貌品性都相似,柳双娥若是脾性软些还好,她又是最拧的。一来二去,陛下很难再放下。
“婚早一日定下,我也早一日安心。”纪云宴上了装潢低调的马车,今日要去胡家探望亲人,顺道将前朝与后宫的事通个气。
玄成坐在前排为他驾马,却恍然听见厢中传来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不知再见,她能否认出我。”
他想劝太子殿下莫要成日想这些有的没的,却只是别过头来,握住了缰绳。
第50章蔚然
乌华城建在庞大的山谷中,虽带了厚衣,可骑着马一点点靠近时,二人还是忍不住打哆嗦。北疆的雪比陵安还要早,好在并未积雪。
城门出入把得很严,再往北边就是朝邬国,八月之后的朝邬国气候愈发严寒,时常到北疆劫掠,乌华城常常有被洗劫一空的危险。
柳双娥下了马,身上的披风还沾了些雪。行路奔波劳累,二人脸色皆透着蜡黄,可衣着发型到底与本地人不同,因此未至门前,便已经有人上前。
腰牌牢牢地挂在腰间,她展示给卫兵看:“我是蓬莱郡主,特地前来照顾有孕的长公主。”
卫兵抱拳道:“卑职陆定边,是柳将军帐下的一号校尉。将军日前便已吩咐下来,只等着您到。”
他衣着与城门守卫的普通小卒是有不同,柳双娥也就放下心来,含着笑朝他点头:“陆校尉好。”
陆定边说:“将军置了一处小院在城中,只有长公主与其侍女居住。军营都是我们这些大手大脚的粗人,擦个皮流个血是常有的事,只是情况不同,如今长公主有孕。”
“辛苦你们了。”
“报效家国,应该的。”
这是大祉最北边的一座城,人丁比陵安要少得多,然而却并不见荒凉之气。天蒙亮,早市还有不少商贩点着灯,二人远远地便能闻到食物的香气。
前面带路的陆定边察觉到异样,只好回头:“二位饿了吧。时间还早,长公主估摸在睡梦中,郡主若是不嫌弃,在早市上将就一顿也并非不行。”
柳双娥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拉着橘白往香味的源头小碎步走去。
陆定边对这一带很熟,朝在白色的雾气里忙碌的商贩高声道:“老板,要二两烧麦。”
烧麦很快就被端上来,柳双娥激动地双手颤抖,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皮薄馅大,她几乎要被眼前的烧麦勾了魂,拉过一边吃得很欢快的橘白:“我第一次见烧麦包肉的,从前都只能吃上糯米的。”
橘白高兴得眼泪都要留下来,眼前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太幸福了,我要包一整袋带回月牙——”
还没等柳双娥接话,就各自有一只手分别落在了两个人的脑袋上。
“我说怎么没等到人,原来是两只小馋猫耐不住饿。”
调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对此十分熟悉,忙搁下筷子站起来,利索地转身,张开手直接抱住了柳蔚然:“哥哥!”
柳蔚然一身铁甲,触感又冷又硬,比天上飘的雪花还要冻上几分。她的手已然被硌出了红痕,但柳双娥并未感觉到疼痛,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掉在他的铁甲上,仿佛断了线的珍珠。
他比了一下她的身高:“走的时候你还没到我肩膀,现在都这么高了。”
她用冻得梆硬的袖口给自己擦眼泪,轻声说:“我在月牙过得很好,哥哥在北疆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他走远几步,在她面前缓缓转了个身,“怎么样,我全身上下都是完整的,没跟你当年说的一样缺胳膊少腿吧?”
“哥哥这么厉害当然不会受伤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伤心事,她重新坐下来,拿起筷子继续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饭。
柳蔚然又要了四两烧麦,喊陆定边一起坐下吃:“辛苦你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在城门口等她了,吃完回营中休息半日罢。”
陆定边吃得很快,大概是不方便打扰兄妹俩叙话,很快就下了桌告别。
柳双娥吃得狼吞虎咽,听柳蔚然说话:“再过阵子就要结冰,我归京的日子还有半年,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你嫂嫂先回陵安养胎。她身子一般,在这里的冬天是靠抱着汤婆子过的。你见过北疆风土人情后,便可以启程。”
虽然不大想这么快就与哥哥分开,但她还是答应下来。
“果然长大了,能替哥哥分担些了,”柳蔚然凑过去,说话有些贱兮兮的,“记不记得你有一次,吵着要吃早市李大娘做的煎饼,我说人李大娘回京郊老家去了,你还哭,哭得爹爹进来骂我。结果呢,我最后骑了匹马驹连夜跑到京郊去。”
柳双娥一愣:“啊?有吗?”
对面的橘白清空了碟子,听到这里就起了劲头:“我记得!姑娘从早上闹到晚上,怎么拉姑娘出去玩都不肯,一定要吃上那口煎饼!”
柳蔚然又拍了一下她的头:“我到的时候人家李大娘都要歇下了,好说歹说才起炉灶做了一个来。等我晚上回家,你睡得打呼噜,我怎么也叫不醒。第二天喊你起来吃,就说软趴趴的一点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