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落在雨伞上噼啪作响,路面很快就积起了水坑。
翟曜扶着车把,肩窝里还夹着把伞,将自行车骑得飞快。
后来大概是嫌麻烦,他直接将雨伞收了,脚下用力踩着脚蹬,一路离开市区,朝漆黑蜿蜒的山道骑去……
车喇叭与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暴雨击打山林间草木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山道上每隔好一段距离才会立着一盏路灯。
光线不怎么亮,能见度几乎只有灯下很小的一圈。
沈珩那边还是无人接听,倒是罗乐在中途给翟曜打了通电话,问他找到沈珩没。
他还说自己刚刚又去文化宫附近寻了圈,没看到沈珩。
翟曜挂了电话,在经过的公交站棚下短暂休息了会儿。
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嗓子里充斥着一股剧烈运动后的血腥味。
地上的水坑里浸着几张湿透的纸钱,夜幕笼罩下的半面山上,耸立着一排排工整的墓碑。
翟曜想抽根烟缓缓,可烟盒已经被雨水泡了,怎么也点不着。
不仅如此,他的手机也因为进水开始花屏,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翟曜攥紧手机,决定最后再给沈珩打一通电话。
要是还联系不上,他也不管了!
电话那头发出呲呲啦啦的“嘟——嘟——”
就在翟曜觉得彻底没戏时,那边突然传来沈珩有些沙哑的一声:
“喂。”
翟曜闭眼,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没开口说话。
只听到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磨的咯嘣咯嘣响。
“翟曜?”沈珩又轻唤了句。
“你现在在哪儿。”翟曜问,气息多少有些发虚。
“枋山,下雨没车了。山里信号不好,我正往山下走。”沈珩说完,静了下,“你在哪儿?”
翟曜没说话,他现在冷极了,冷的他妈的想杀人。
电话那头又静了会儿,只听沈珩低声道:“我看见你了。”
翟曜抬头,隔着公交站昏暗的光和层层雨幕朝远处看去。
——风雨中走来一道瘦长的身影,白衬衣湿透贴在身上,手里拿着电话,像神隐在山林中的旅者重新返回人间。
翟曜抿唇,在那人走近后出了车站,朝他直直上前。
接着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拳,砸在了沈珩的侧颊上。
沈珩的脸偏向一边,颧骨瞬间就红了。
他拧眉,本意就要去反扣翟曜的手,却在看到对方后微微一怔。
翟曜脸色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身体正在止不住地发抖。
沈珩隔过翟曜的肩,看向他停在公交站旁的自行车和立在站牌上的雨伞,眸间的暗色颤了颤,渐渐变软。
“我真没听见。”沈珩的喉结滚了滚,有些迟疑地抬手在翟曜湿漉漉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把。
修长的手指穿入他的发间。
“你他妈……”翟曜此时此刻才感到脱力,一路骑车爬坡的腿像灌了铅般酸软,让他总想往地上跪。
“你他妈……冻死老子了……”翟曜咬牙说。
他没有告诉沈珩,他的爸妈就是在回老家办事时,因为暴雨遭遇山体滑坡,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砸在了下面。
临走前他们还跟翟曜和翟冰说,会带老家的山杏回来。
从此山雨便成了翟曜午夜梦回时无法逃避的噩梦,这么多年来不曾有丝毫褪色,反而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