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拂风接过这玩具似的短刀,一时目瞪口呆。这群人看着气势汹汹,敢情就是花架子,摆出谱儿唬人玩儿的?
沈惟清转头看向阿榆。
阿榆一双澄亮的眸子正盯着他,明珠般闪亮。与沈惟清审视的眼光相触,她浅浅一笑,端端正正向沈惟清行了一礼。
“沈郎君,还有这位娘子,多谢解围!”
她又转头向周围食客福了一福,“多谢诸位解围,小女子在此谢过了!扰了大家兴致,抱歉!”
阿涂这时赶过来收拾桌椅地面,不时偷偷觑一眼沈惟清。
沈惟清目注阿榆,清隽的眉眼冷淡了些,“小娘子既选择了这条路,对于这些事,大概也不意外。”
阿榆却听得意外,诧异道:“沈郎君何意?我家破人亡,凭家传厨艺勉强立足,还得面对这些事吗?天子脚下,我不信这些人真敢无法无天!”
沈惟清微微一笑,“家破人亡?家传厨艺?”
阿榆红了眼圈,“是,我父亲秦池,曾凭厨艺名扬京城。秦家的事,旁人不知,沈郎君不会不知吧?”
她直视着沈惟清,并不掩饰探究之意。
“我自然知道秦先生。”沈惟清含笑盯向她,声音低沉了些,“我还知道秦先生离京这八年,好多人自称秦先生的子侄或弟子,借着秦家的名头在京中开食店。不过,敢编出秦家灭门这种弥天大谎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
阿榆真的怔住了,“沈郎君这是……不
相信秦家出事了?”
沈惟清淡淡道:“小娘子似乎忘了,我在审刑院当差。如果真有这种灭门大案,还是秦家的灭门大案,审刑院怎会不知?”
阿榆垂了眸,半晌,她似嘲弄又似自嘲地一笑,低低哑哑地说道:“看来,是我高看审刑院,也高看了……这满朝文武。”
安拂风虽救了阿榆,此时听说阿榆竟是个满嘴谎言之人,不由失望。听阿榆这般说,皱眉斥道:“你说什么呢?审刑院和满朝文武,是你可以评判的吗?”
阿榆不答,向他们福了一下,转身退回后堂。
“哎,你这小娘子……”
安拂风不满。
但沈惟清一拂袖,只淡然道:“算了,走吧!”
这位小娘子不仅借了秦家名头开店,还编排了秦家灭门之事搏取同情,的确无德。但毕竟年轻女子,生存不易,还会遇到柴大郎之流的恶棍刁难,他没必要跟她计较太多。
何况,他和秦家本就没什么关系,——除了四十年前沈秦两家定下的那桩莫名其妙的婚约。
夜幕渐沉,小食店也打了烊,原本暄嚣的店堂顿时空空落落。周围寂静得出奇,一枚枚铜钱相磕的声响便格外地清脆。
油灯摇曳,投下淡黄的冷光,照亮柜台一隅。阿榆正坐在那里,纤白的手指跳动,竟在一枚枚地数着铜钱。
“吱呀”声里,笨重的木头推开,带得灯苗一倾,周围暗了下。
阿榆便蓦地抬起了头。
她的身形似
成了暗夜里浮沉的阴影,指尖无声出现的剔骨刀寒芒森森,一双黑眸冰冷锋锐,如潜于暗处即将猎杀对手的阴狠狐妖。
进来的人是阿涂。
他抹着汗,反手关上门,正要说话时,一眼瞥到了阿榆,刚抹去的汗水顿时又渗出,连背心都汗湿起来。
他紧张地捏住袖子,刚要说话时,阿榆展颜一笑,如有阳光瞬间洒落,满身阴冷顿时散逸无踪。
她抬手,用剔骨刀笨拙地挑了挑灯芯,让周围更亮堂些,方问道:“都办好了?”
声音甜甜腻腻,笑靥明媚如花,明眸璀璨如珠。
阿涂却不敢直视,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地答道:“办好了!柴大郎和他几个兄弟已经连夜出城,短期内不会再回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鼓鼓的钱袋,忍住心中的怪异感,递了过去,“他们心疼小娘子开铺子辛苦,凑了点钱,说是孝敬您老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