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到,烈日不减,空气仿佛煮沸的水一般滚烫。
窗外的蝉鸣声经久不绝,持续不断地在耳边长鸣,闹得人头皮都发痒。
叶嘉面无表情地在屋里翻箱倒柜,将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给翻了一遍。一边将翻到的东西丢到桌子上,一边眼角余光瞥端坐在床上嫌药苦的人。那人乌发披散着垂在肩头,上身没有穿中衣,身上围着绷带勉强能遮羞。喝一口药就皱一下眉,她颇有些无语:“……你到底藏了多少这玩意儿?”
“没多少。”周憬琛不以为意地掀起眼帘,“够吃五年的吧。”
叶嘉:“……怎么不吃废了你!”
周憬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口气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叶嘉翻了一对白眼给他,瞅着桌子上的药也不算多,够吃五年份的话,至少得堆满这张桌子吧?
扭头看向屋子,这么大的地方到底还有哪里能藏呢?
床榻上的人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平常他吃药没觉得药物苦涩难忍。这回不知为何,汤药苦得他胆汁都要漫上来。这一口药下去,周憬琛都感觉自己开始头晕目眩。他以帕掩住嘴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哑着嗓子问:“嘉娘,这药怎地这般苦?”
“苦吗?”叶嘉又从书柜的下面一个篓子里翻出了三包药,“我加了一两黄连。”
以帕掩唇的周憬琛:“……”
“你火气大,给你多降降火就老实了。”叶嘉又从书桌下面柜子里翻出三包,丢到桌子上,“还不够降火的话,赶明儿我再给你弄二两喝喝。”
周憬琛:“……”
喝是不能再喝了,便是他不怕苦,药里面加黄连也有些受不住。
叶嘉是真的没想到周憬琛这么能藏东西,她日日住在这屋里都没发现他藏了这么多药包。周憬琛这家伙该不会是属兔子的吧?狡兔三窟,或者说他这都不止是狡兔三窟。将屋里藏得所有药包收拾出来,周憬琛靠坐在床边看着叶嘉,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叶嘉愣了一下,走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人没什么反应,笑了一声扶着人躺下去。
才碰他一下,他挣扎地睁开了眼睛。见是叶嘉又重新闭上。
估计是药物的作用又或者真的累了,周憬琛睡得很沉。叶嘉没故意这时候招他,轻手轻脚地将屋子门带上便出去了。她手里头还有正事儿要做,让周憬琛好好睡一觉。
日子一晃儿就过去,明日复明日,许多事情拖一拖就到了最后的起先。兴许是顾明熙的话给叶嘉造成了潜意识里的紧迫感,她总觉得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才不会出事。但到底怎么才是充足的准备,究其根本,只要边境那条防线守住了,她们大概率就不会出事。
叶嘉叹了口气,她就是个劳碌命。殚精竭虑,绝处求生。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说到底去轮台囤粮一事是救济不能拖了。粮食这种东西只要不腐败,存多一点总归是不会出错的。叶嘉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去花厅时记,孙老汉跟袁春生早就在等着。
昨日叶嘉就已经与他们说过情况,昨晚回来得晚只说了个大概。如今正好将事情仔细再说一遍。
袁春生其实明白叶嘉这么做的用意,沉吟片刻道:“主子,轮台市面上估摸着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北庭都护府各处的粮食都挺紧俏的,若是两个仓房囤满的话,估计得出西北,去关内走一遭。主子若是不急着一日两日,属下想办法去邕州抽粮食。”
袁春生曾经是手下有十来家铺子的大管事,对大燕境内许多的事比叶嘉还清楚许多。
邕州在关内,虽说也是偏西北的位置,但与河西走廊离得近。河西走廊种植条件比西北强得多,粮食产量比北庭都护府要多上几倍。
叶嘉凝眉思索了一下,点了头:“可,袁掌柜抽空走一遭。”
看了一眼孙老汉,孙老汉这段时日跟着叶嘉东奔西走,渐渐也能挡事儿。人总是在经历中慢慢磨练出来,孙老汉也一样。如今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叶嘉一字一句地交代,他也能想到办法。若非粮食这桩事十分重要,叶嘉也不会把他派出去:“孙叔,这桩事你也跟着去。”
孙老汉自然懂,点点头:“东家放心。”
当日下午,孙老汉就跟袁春生启程出发了。
他们这一路除了三十来个镖师一道,还押送了上万块香胰子和几百多斤的瓜果。去岁就已经卖过一回,不过没有赶上最好的季节,卖得也不算最好。如今正是吃瓜果的好时节,应该能卖个好价格。兼之,如今晴雪轩在轮台的名气大着呢,借着这个热度卖香胰子是最好的时机。
去岁寒瓜是阿玖去卖的,今年交给袁春生,或许还有不同的收获。
正好驻地那边已将五百多斤的油菜籽晒出来,也是时候将其榨油。庄子那边张老爷子已经带着人将第一批的麦子割上来打好,虽说斤两不算多,十亩田三千四百斤的样子。
这个产量在如今来说已经算是很惊人了。古时候粮食作物受品种和种植条件的影响,其实粮食作物的产量都不高。一般来说,农田的亩产量只在二百六十至二百八十斤,差的比这个还要少许多。张昌礼老爷子能将亩产量提高到三百多斤,已经算是他用了不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