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一个不熟悉战局的将军守在前线,并不是抱着不想打胜仗的想法,而是朝廷内的大臣早有打算,
环役战区的上一任将军在边地苦守多年,深知西夏军的骑兵强大极难制胜,于是发明了毒攻的办法。
弥散于空中的毒药极难控制,容易让自己的士兵受难,将军便在上奏的折子中指出,可以在水中下毒。
镇子的水源来自高原冰川融雪,且没有下游,是再好不过的下毒之地。若是诱敌深入,西夏军行至此处,只要驻扎,天干地燥,必然需要饮水,届时西夏军作战力大幅度下降,孤军深入,就是朝廷出兵的大好时机。
孟茵堂听着沈席舟将朝廷的计谋全盘托出,只觉得身处寒冬雪地,浑身冷的发抖。
她抱着一丝希望,出言反驳:“可是朝廷还没有放弃河西镇,朝廷下的毒药都不是致命的,因此,只要朝廷想救,此地的百姓还是可以被救出去的。”
然而这一丝希望很快被打破:“救出去?三面被围,一面环山,从哪里出去?且朝廷不出兵此地,直接将百姓救出,谁知道会不会引起西夏军的猜忌,继而影响整个作战计划?”
孟茵堂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沈席舟,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想的,你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她愤愤的看着沈席舟,被她这样一番指责,沈席舟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在此情此景下,更加显出他的冷酷无情。
整个镇子空空荡荡,身后的客栈里,全部的百姓还不知道,他们,连同整个镇子都变成了朝廷的诱饵,以换得国家的平稳安康。
孟茵堂又想到什么,出言问道:“所以你明明喝了水,却并没有中毒,是因为你全部知道,你提前备了解药。”
“你提前将章汝台韩钦如调走,是为了防止他们也被困至此地,而是选择带着你选择的牺牲品来到这里,那你给自己选择的后路呢?”
她站的时间久了,又大动肝火,只觉得眼前发黑,头一阵一阵的晕。
沈席舟想伸手扶一下她,又将手缩回去。
他一掀衣摆坐下,拍拍旁边的地方,对孟茵堂说:“孟茵堂,你不如坐下来慢慢说。”
孟茵堂在心中又冷笑一声,人设崩了之后连孟姑娘也不叫了,直接直呼其名,显得他们俩关系很亲近似的。
沈席舟看着孟茵堂刻意坐在与他相隔很远的地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孟姑娘,你知道章谆章大人吗?”
孟茵堂没有搭话,但答案显而易见,沈席舟于是没有等她的答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或许知道章大人,但你必然不会了解他。很巧的是,我是一个很了解他的人,而且或许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孟茵堂听到这里,她本来觉得是否另有隐情,才留下听听,没想到沈席舟一直扯东扯西,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她不想再看沈席舟,起身就要走。
“章大人,是一个执行力很强,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动摇的。也因此,他得罪了很多人,其亲属手下也因为他受了不少苦。”
身后沈席舟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孟茵堂驻足转头,只是没看着沈席舟,而是看着地面:“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都要杀人屠村的。”
孟茵堂的声音带着哽咽,尽管与镇子上的人素不相识,但涉及生死,心中难免不好受。
“是啊,可别人没有做到章谆的位置而已。”
孟茵堂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倒是想起民间流传的章谆的一则故事来。
那时章谆还是少年时期,党争也还没有演变至如今的场面。有一次,章谆与其好友苏肆前往一处悬崖游览,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独木桥。
悬崖陡峭,深不见底,苏肆退避其后,没有上前。而章谆径直走上独木桥,面不改色的走了一个来回,还在悬崖峭壁上留下自提的一首诗:
沙洲潜载沙洲客,万鼓声传万古秋。
也好像是自那时起,章谆名声大躁,此后考学进官场,一路顺遂,直至新党失势被贬岭南。
听说当时苏大人评价章谆乃奇人也,日后必有所得。
也许站在章谆的立场上,他并没有什么问题,舍小为大,只是政客的基本操作而已,久处朝廷如沈席舟者,或许都司空见惯,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