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西北的冬日异常的冷,皑皑白雪铺满整个山头,整个澄州府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肃杀而冷清。所幸,三九隆冬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年关将至,不日便要迎来开春。因此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澄州府也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再次恢复了生机。
在澄州府的西北角有一座大宅子,宅子面积不小,气势磅礴,门口牌匾上的“贺府”两个烫金大字写得方正铿锵。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耀在朱红色的匾额上,贺府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府中上下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而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有家丁正架着梯子往两扇朱红大门上贴春联,娇俏的丫鬟们笑笑闹闹着贴窗花。门内,有簌簌的扫雪声不时想起。门外,停着七八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从各地置办的年货。贺府人口多,要置办的年货自然也比普通人家要丰盛。
管家拿着单子正在验收货物,核对无误后便招呼府里下人来卸货。不多时就从府里出来十几名身形健壮的家丁来帮忙卸货。
年迈的管家便在一旁盯着,边时不时叮嘱一两句:“小心着些,少爷专门去江南找人定做的瓷器,可别给摔了!
“悠着点!这些都是老爷从各地给小少爷搜罗的小玩意儿,弄坏一样小少爷非跟你急不可!”
……
老管家虽说唠叨了一些,但是已经伺候了家主大半辈子,下人即便心里烦躁但也没人敢跟他顶嘴。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颤颤巍巍地跑了出来。老管家瞧见了,原本不苟言笑的严肃脸登时笑成了一朵花,眼角的皱纹随着呵呵的笑声一颤一颤。
“小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回屋去吧。”老管家朝着那个小身影快步走过去,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温柔,生怕说话声音太大吓着那个小小的人儿。
顺着管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小孩儿长得白白嫩嫩,圆溜溜的大眼睛,脸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了。数九寒天,那孩子被裹得十分严实。脑袋上戴着一顶虎头帽,脚上一双麂皮小靴子点缀着价值不菲的翡翠,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素色棉袄,外面还套了件红色的棉马甲,让原本就有些肉嘟嘟的小家伙显得愈发圆润了,就像个圆滚滚的小雪球。
西北气候干燥,风沙常年不断,因此这里的人皮肤都比较粗糙,但是这孩子却长得十分水灵的,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就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白白嫩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白得过头了,五官也比一般的孩童的立体分明,让他显得有些特别。虽然黑发黑眸,但五官的异域特征十分明,明显就是汉人与外族所生的混血小孩。
不过澄州府中常年有不少异域商人进进出出,也经常会有汉人与外族通婚的事情发生,因此对于这种混血小孩澄州府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这小孩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难免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孩子性子很安静,跑到大门口后就站在角落里不动了,安安静静地望着远处,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静气质。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明亮澄澈,暗含着隐隐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
老管家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将他戴歪的虎头帽轻轻扶正,柔声问:“小少爷,站在这里是要等什么人吗?”
小娃娃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了眼老管家,伸出短短的小胖手指了指远处,软声软语地道:“等哥哥姐姐。”
老管家失笑,温柔解释道:“大少爷和大小姐还要几日才能到呢,小少爷你现在在门口等也等不到呀,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
小娃娃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躲过了老管家伸过来要抱自己的手,走到另一边执着地继续等。站了一会儿大概是站累了,他蹲了下来,双手捧着小肉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大有等不到人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的架势。
这可把老管家着急坏了,外头这么冷,西北的风又烈,吹在脸上就跟刀刮似的,把自家小少爷这滑溜溜的漂亮小脸蛋吹坏了可咋办呀。可是自家这位小少爷,别看年纪小,性子却是好些固执,对于认定的事,除了家里几位主事的,谁劝都不听。
就在老管家为难之际,又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来人长身玉立,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五官俊美,表情淡漠。
老管家瞧见了,正要站起来行礼,那人却抬手制止了他,又轻轻挥了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老管家点了点头,悄声离开了。
蹲在地上的小娃娃还在认真的盯着空无一人的远处,并没有注意到老管家的离开。突然一双大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小娃娃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急忙扭回头,看清楚来人后却又重新放松了下来,娴熟地在那人的怀里转了个身,伸出双手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又将小脸蛋贴在那人的脸颊上,委屈巴巴喊了一声:“爹爹。”
贺泽玺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轻声问:“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哥哥姐姐。”小娃娃回答得奶声奶气,语气里还透着小小的失落。
贺泽玺抿成直线的薄唇在听了儿子的回答后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他用披风裹住儿子,解释道:“哥哥姐姐要过几天才能到,先跟爹爹回去吧。”
“不要。”小家伙把小脸一扭,固执地要继续等。
贺泽玺有些无奈地问:“哥哥姐姐不来你就要站在门口一直等?”
“嗯!”小雪球似的小孩坚定地点了点头,委屈地嘟起嘴,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想哥哥姐姐。”
贺泽玺轻叹了口气,无言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身后有轻浅的脚步声在靠近,未等贺泽玺回头,就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心里了然便未回头去看。
那人走到贺泽玺的身后,伸手把孩子抱了过去。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木头匕首,递给了小孩:“这是阿汲哥哥送给你的玩具,他亲手做的。”
小家伙听见了哭丧着的小脸瞬时绽放了光彩,兴高采烈地接过匕首。将那把普普通通的小刀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几遍后他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怀里,就好像在珍藏稀世珍宝一般。藏好宝物了他才仰起头,高兴地问:“爹爹,哥哥他们到了吗?”
“还没有,”莫珈道,“这是哥哥和信放在一起提前送过来的。”
小家伙一听表情登时又黯淡了下去,不过如今有了哥哥亲手给他雕刻的木头匕首作为慰藉,总算没有再哭出来。
贺泽玺总算松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扭头问莫珈:“什么信?”
莫珈掏出怀里的信递过去:“这是半个时辰前刚送到的。”
想起那对顽皮的侄子侄女贺泽玺就头大如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边拆信边自言自语道:“那俩孩子不会又做什么坏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