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倾疑惑,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快了,就这个月中旬,要等林先生过来。”
苏倾点头。最开始的时候,叶芩和林小姐,也不过就是一桩政治联姻。
旋转楼梯宽阔,扶手像是花须,墙上挂了栩栩如生的油画,一直挂到很高的顶,漂亮,但是陌生。
她想起原来在叶芩屋前的楼梯,那么陡,上面只有一盏惨白的风灯,一吹就乱晃,可那在她眼里,竟然美得像诗一样。
“少爷。”贾三唤了一声,马上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妈的,今晚邪门了,将军。”
可这一声,也让那人虚拿在手上的书险些掉了。苏倾看见了沙发里坐着的人,再柔软的沙发他也只坐了三分之一,板正的腰略微前倾,衬衣前摆让空气略微鼓起,又让泛着光泽的牛皮腰带紧紧扎住,那是瘦削但绝不孱弱的腰身。
茶青色的军装搭在一旁,衬衣下他的手臂伸出来,苍白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青色血管,血管蔓延到手背,那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正捏着线装书的书籍。
苏倾一声不吭,似乎极有耐心,空气里默了一会儿。
他的眼垂着,眼睫的影子让光投在眼底,似乎还在看书:“过来坐。”
苏倾也学他只坐三分之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
她的语气柔和而冷淡,他蓦地把书撂下,抬头看着她,那一双眼眸和鼻梁,都是冰雪雕琢,从前看人一眼,只是觉得淡漠,现在还带着迫人的冷厉。
苏倾的面目一点儿没变,睫毛柔软地垂着,怀里抱着那个包裹静静地说:“我想来要点福寿。膏。”
她知道他这里肯定有。从前他说过要怎么对待六姨太太,如今说到做到。
她话音未落,未料叶芩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边拉。
苏倾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瞪大一双眼睛挣扎起来,叶芩放开她的手腕,跨了一步过去,扣住她的后脑,右手按上了她的脸颊,直将她的眼睑翻开仔细一看,淡色双眸里的颤抖的惶然这才消了。
他无声地松一口气,丢开她的手,只是情绪似乎半晌没能缓过来,背过身去不理她,背上汗打湿了一片。
刚才他太急,弄得苏倾颊上一个指印,半天消不下去,她觉得脸疼,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些恼了。红纸往桌上一放:“我拿这个换。”
叶芩转过来一看,抿着唇,看那张红纸的神情冷得可怕:“装好。”
他似乎怕苏倾没听明白,拿起来叠成小块,给她塞进包裹里,又替她把包裹系牢,系得那布都发出咯吱一声响。
他把包裹塞回苏倾怀里,忽然低着头说:“我带你看看这房子。”
原来大少爷和二少爷两家人住的房子,现在只供着他这尊大佛,房子大得近乎空旷,走在楼梯上似有回音。
西式制服的女仆垂手站在房间门口,打个招呼又踮着脚步回去,连头也不敢抬。
走过几间房,她也没仔细看,只是垂眼盯着叶芩军靴上面的膝弯琢磨,他现在走得这样顺,前面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叶芩回头问她,声音沉沉地响在她耳边:“怎么样?”
她胡乱说:“挺好的。”
林小姐是留学回来的,西式房间一定住得更习惯。
楼上的房间比她住过的任何一间都要大,桌上铺着珍珠白蕾丝桌布,束好的纯白窗帘后面是一整格子窗。西式双人床横亘着,玫瑰红的床单,上面放了好几个形状不一的靠垫,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玩偶小猫,乌黑眼睛,雪白雪白地卧在床上,做的像真的一样,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叶芩侧眼望她,顿了一下,忽地说:“进去看看。”
说完他侧过身,让她先进去。
苏倾不敢碰房中摆设,走得很拘束,见了那小猫也不敢摸,以后有人会把它抱在怀里,心里忽然一阵抖,她不知道叶芩给她看这些什么意思,她自己倒也发疯,怎么就忘了正事,真的乱看起来。
所以她僵直地面对着床,轻轻道:“看好了。”
她不再看什么,急着要出门,叶芩伸手封住门口,拦了她去路。
“苏倾,”他微抬下颌,看着空气,“金屋给你搭好了,还回鸡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