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他竟然找不到哪里,还能让自己不去思念对方。
不过想来也是无奈,顾裕生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他于小城镇长大,自幼失怙,少年时的慌张全为了碎银几两,好在他足够幸运,也足够坚定,能够读书,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岩石下的小草纵使弯了腰,也能侧生出枝条,只要有一线阳光,便可以拼命长大。
“顾裕生,暑假不出去旅游吗?”
“不去了,”
他背上书包,轻快地与同伴道别:“作业我都交过了,再见!”
十六岁的身体,足够在炎炎烈日下打暑期工。
也想过将来若是有时间,要是谈了恋爱,就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走走。
收拾碗筷的同时,飞速地用抹布擦桌子,这家饭店翻桌率很高,还好顾裕生手脚麻利,没出过什么岔子。
就是同事那边,有了点小问题。
语言不通。
举着手机的老外一脸茫然,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旁边的老板有些小尴尬,不大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秃顶。
彼时的翻译软件不够强大,他的老家在内陆,也很少见到这样的金发碧眼。
顾裕生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边用腰间的围裙擦手,一边走了过去。
“canihelpyou?”
这个小插曲很快结束,点单结束,同事松了一口气,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口语也不好的,”顾裕生摇头,“只能判断个大概,还好客人语速慢,比英语听力好理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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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环境接触不到纯正的发音,一学期的英语报纸八十元,附赠一张光盘,就是课余期间的全部。
真的吗??[(()”
同事讶异地张口:“我看你说的那么流利……听起来就很厉害!”
顾裕生笑笑:“那是因为我脸皮厚。”
“小伙子有前途!”
隔壁桌的客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别看我是大老粗,我、我也会三种语言!”
吵闹声中,他拍着顾裕生的肩膀。
“老家话,普通话,还有粤语……嗝儿!”
同伴们哄笑起来:“成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都是看港片才跟着说那么几句,什么扑街仔啦!”
客人脸红脖子粗地踩在凳子上:“来,我这会儿就给大家唱首粤语歌……”
小餐馆里,这样喝高了乱吆喝的,不在少数。
顾裕生只是安静地退回后厨,把那一大堆碗筷放入水池。
也没听懂外面唱的什么。
很神奇的是,虽然那位大老爷们嗓音不咋地,旋律倒是很清晰。
以至于多年后走在街头,听见同样的曲调,顾裕生居然还记得,并终于知道了名字。
《少女的祈祷》。
也是滑稽,多年前的县城餐馆,一位醉酒汉子踩上塑料凳,当着群黑眼珠和蓝眼珠的面,用遥远的语言,唱了首大家都没听懂的歌。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沙发上,顾裕生枕着臂弯,露出一点侧脸。
睫毛垂着,看不清里面的神情,披着的毯子都快滑落下去。
温柔空灵的乐曲,静静地流淌在客厅。
真是的,大晚上不睡觉,听歌。
还给自己听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