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紧了紧拳头,没反驳,由着郑父继续自顾自骂他蠢货。
半晌后,趁郑父歇息的间隙,郑朗道:“现在是不能救也已经救了,没有不朝人负责的道理。”
郑家是传统的山东士族,家族子弟接受的皆是儒学礼仪教养,轻欲望,重修养。
如果提他主动想娶妻,结局该是与他长姐一般,有心爱人的意思刚冒头,转头就被家里人安排,与别的有权有势家的人相见。对方只要释放愿意联姻的信息,父母就会不顾自家子女的意志,强行安排接下来的亲事。
郑秀就是这样被父母逼至进宫的。
想及当初长姐“出嫁”前那些时日,别人都道郑氏女好福气,郑氏好福气,往后便是皇亲国戚,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他明白长姐作为当事人,心中多么不甘多么痛苦,否则也不会多次寻短见。
“我为了心爱的郎君奋不顾身一搏,眼瞧着就要成了他的妻子了,结果呢?”
“你可知我腹中已有何人子嗣?父母见识短视如此,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告诉他们?如何说?他们背着我安排好了一切,我如今见进宫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事情败露后,你觉得郑家还有活路么?”
“四弟,是姐太傻,不该说心中话的,切莫走姐的老路,太难了……”
长姐的话犹在耳际回响,郑朗自然选择更能成功的方式。
家族的人比起别处的士族人思想更顽固,外头的风气再开明,郑家始终将女子清白看得极为重,郑朗也就是明白这一点,才只提沈蓁蓁落水,不提其他。
果然,他话落,郑父连连说了好几个你字,而后深叹一气,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是即将妥协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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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人见状,宽慰郑父道:“沈家也是咱们山东士族的,家教严格,礼仪有加,都说娶妻当娶贤,这样的娘子娶进门倒也是好事一桩。”
“妇人之见!”郑父猛地激动道:“往前郑家势头正盛也就罢了,如今是什么样?阿秀在宫中已经不得宠,我们家还不娶个家底厚的进门,只有个贤能,有何用?”
郑夫人被丈夫一吼,不敢再反驳,恹恹地噤了声。
郑朗不语,等他父亲下决心。
郑父恨恨怒视郑朗,忽然道:“要娶便娶作妾室,她心机如此,做妾也不亏。”
郑夫人讶地张大嘴巴,实在不明白丈夫为何会以为,山东士族百年阀阅的小娘子愿意给人做妾室。
郑夫人看一眼脸色黑沉的儿子,终是鼓足勇气道:“老爷,沈氏女……何家不求啊?那沈二娘的及笄宴是何等风光,老爷可是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郑父驳斥道:“朝中都传开了,往后的姓氏等级全凭为官等级划分。沈时秋五品官,沈家顶多被划分个三等等级。”
郑朗诧异抬头,对此消息显然毫无预料。
郑夫人一咳,使出了杀手锏:“那沈大娘虽没了父亲,可那沈家那般毫气宽阔的宅子,彼时沈太爷可是亲自拍的板,可在她一人名下啊,那个地,可抵咱们这府邸十个不止。为妻,尚可以做当做嫁妆一道进郑家,为妾么……”
郑夫人说到此处便收了话,由郑老爷自个再想。
一个身份尊贵的士族小娘子,还是那般背景和姿色,根本不可能为谁的妾。
再说了,丈夫看不出郑朗的主意,她这个当娘的岂能不知这儿子心中真实打算?
他去了边关,若不是担忧他那些宝贝不已的藏书发霉,她命人替他搬出来晒太阳,又岂能发现书箱底部的秘密,见到那一张一张笑意嫣然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