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是没病,且还惯常妆容精致。
她在家装病,不过是自从那日张氏与她聊过及笄宴之事后,便积极热情地邀她同她去参加各家宴席。而参宴是假,相看郎君是真。她还没等到萧衍的回复,又不想扫了关心她的叔母的兴,干脆借口春夏季节交替使她偶感了风寒,装病在家躲个几日。
却不料,在家还能莫名其妙地迎来一位前往探病的崔家郎君。
沈蓁蓁一头雾水,分明就没怎么与崔四郎打交道,如何就得他上门来探病了?压着心中万分古怪、各种猜测,沈蓁蓁礼貌地招呼来客:“崔四郎,请用茶。”
崔恕接过茶盏,客气道谢,不觉多打量了下沈蓁蓁。
他其实不如何认识这个小娘子,记忆中,往前来沈府找沈霁时见过她几回,还有就是沈尚书故去,他同父亲前来吊唁,她身板小小,一身孝服跪在灵堂,怀中还抱着个更小的小人儿——他至今记得这么一幕。
看崔恕一眼接一眼地看沈蓁蓁,沈霁心里轻松。
他昨夜从国子学回来,母亲便讲了堂妹如今在相看郎君的事,也提示过,他在国子学认识的士族郎君多。
余光瞥到花容月貌的堂妹,沈霁暗想:他一定不负重托,帮蓁儿妹妹寻觅一个如意郎君。
崔恕他熟,性子虽急躁了点,但人有趣,而沈蓁蓁当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似乎也对崔恕不反感,沈霁垂着眼,出了下神,想着如若这二人后续好下去,以沈崔两家世交关系当是门当户对,若没看对眼,他下一个牵线搭桥的目标该是谁……
沈霁这一静,空气中便弥漫起尴尬的静谧。日头隐在云层,下起来蒙蒙细雨,檐雨滴石,“嘀嗒”一声,衬地室内更静一层。
崔恕喝了会茶,看了好几眼沈霁,见他装死般垂着首,索性不再指望他,自个对着沈蓁蓁没话找话地开口:“沈娘子煮的这是什么茶?哪家铺子里买来的?”
沈蓁蓁微笑回道:“这叫‘碧琼液’,倒不是买的,而是我自制的茶。”
崔恕一怔,忽地笑开,他的声音像五月的蓝天一样清爽干净:“头回听得有人将茶叫‘琼液’的!沈娘子真是有趣人!这茶又是如何制成的?”
崔四郎爽朗地一笑之后,尴尬的氛围弱下去,沈蓁蓁本也是擅长与人交际的人,既然对方起了话头,她自然很轻巧地接过,遂就将采茶、制茶的过程娓娓道来,间或讲述茶汤如何能香醇的秘诀,又分享了一些因这“碧琼液”三字而引起误会的趣事,氛围一下轻松。
小娘子声音似夜莺,悦耳动听,人是健谈却不聒噪,很懂收放自如、调节氛围。
崔恕对她刮目相看,对她巧手亲制的茶也更满意了些,在沈蓁蓁替他再度斟茶来时,他目光一闪,主动问:“沈娘子这好茶,可能赠我一些带回去喝么?”
自打回长安后,沈蓁蓁先是忙碌,后是躲宴会,尚未出门交际,她亲制的东西送到萧衍处就没得过评价,这崔四郎还当真是第一个当面赞赏她东西的人。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自个亲自做的东西,付出的,便不止是“物”本身,还有额外附加上的时间、情感等等,获得他人肯定后,心间满足感自是别的无法比拟。
但是……崔恕又不是她的情郎,沈蓁蓁敏锐地瞥到他目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神色,心里一惊,面上就微有犹豫。
而这时,故意“装死”了一阵,留时间给二人交谈的沈霁“活了过来”,他慢声问:“蓁儿妹妹,你这‘碧琼液’可是为谁特制的?”
偷偷摸摸送萧衍东西的事,当着外人的面,沈蓁蓁怎可能承认?
她连忙羞涩地噌道:“霁哥哥说什么呢,我这不都是闲来无事,随便做做的么。既是有幸入了萧四郎的眼,我自然乐意奉上啊。”
出现在堂外的萧衍一阵恍惚。
合着,近日他收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她随便做的?还有,果真不是给他独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