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容睁开眼睛时,发现苏兰玉就站在她面前,这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在不真实的梦中,但她又抱着一丝奢望,想要多看他两眼,生怕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兰玉,咳咳。”司容的喉头涌上一股腥味,虽然五脏六腑都在抽疼,但她还是强忍着,开口道:“你还愿意在梦里见我,真好我已经打算向陛下请旨,放弃功名咳咳。”
司容捂着口唇,掌心赫然出现了梅花点点的殷红血迹,她将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藏了起来。
苏兰玉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阿容,其实我是希望你做官的,你性情温善,若是为官,一定会是位为民的好官,你不必因为你父亲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你幼时不是还与我说,想要跟司老太君,你的曾祖母那样,做个吏维良臣吗?”
苏兰玉的声音很温柔,司容望着他,心里却如同被刀割般疼,世上最懂她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兰玉。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兰玉,我能牵你的手吗?就一下,我,我知道你以后都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苏兰玉抿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司容握住了他的手,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颤声道:“兰玉,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我,我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我保护不了你,你很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是我没有福气”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慢慢闭上了眼睛,因为高烧,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除了指尖残留的那一丝淡淡兰香,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梦。
司老大人,也就是司主君的母亲,她本人十分平庸,却凭着司家祖上的功劳,如今在朝中领着一份美差,既能时不时提携一下儿媳,也能支撑着司家的门面,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渐渐也力不从心了。
如今司容高中,司家总算有了接班人,她正打算早朝过后向御前递交致仕的折子,结果刚出门,却看见几个高大的金吾卫正守在司家老宅门前,来者十分不善。
她好歹是朝中的二品大员,那些金吾卫却拽着她的领子,直接把她拖回到了院子里。
她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对朝廷命官不敬,可是重罪,小心我到御前状告你们!”
一道充满寒意的女声忽然响起,“哦?司老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看来司家如今都不将孤放在眼里了。”
司老大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一身暗黄的储君,眼神冰冷的望着她,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
储君虽年轻,但却有当年先帝的风范,司老大人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巍巍道:“司家对太女殿下绝无不敬之意,还望太女殿下明鉴!”
“是吗?”纪清阁微微抬手,金吾卫便将刀架在了司老大人的脖子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司老大人,“司老大人可能不了解孤,孤最大的缺点,就是迁怒,还有护短。”
“司老大人教子不严,让孤的小太女夫难受了一整晚,那孤便不会让司家好过。”
“孤不想在京城再看到司家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纪清阁很少会生气,她总是给人一种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现在,她的眼神十分冰冷,周身的摄人威压,让人都不敢直视。
“司老大人这样的家风,实在有损司老太君当年的清名,依孤看,司家子弟还是好好修身养性,日后莫要参加科举了为好。”
纪清阁说完后,长靴踩过从司老大人怀中掉落到地上的致仕折子,离开了司家的老宅,只留下一脸颓废绝望的司老大人。
司老大人的三品大员官服早就破损了,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光,老眼不得不含着泪,撑着一把老骨头,将致仕的折子改成了辞官。
司家除了嫡系外,还有许多的旁支,如今司主君得罪了东宫,若是司家还在东宫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若是等储君登基,第一个就会拿司家开刀。
到时候就算是百年世家,也会被连根拔起,往后不会再有人记得司家一星半点。
在一群族人和一个儿子之间,司老大人就算是再宠儿子,也不得不选择以家族为先。
而且因为司主君这个儿子,不仅毁了外孙女的仕途,还险些让她丢了这条老命。
司家早就不如从前了,就算她被储君杀了,闹到了御前,都不会对储君有任何影响。
司家的祖籍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当年司家祖先是一步步从寒门升上去的,这才有了司家往后的富贵,如今司家子弟不得回京,又不得参加科举,恐怕司家将永无抬头之日了。
司老大人现在后悔得肠子都轻了,若是及时管教好儿子,便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司主君此时还不知家里的变故,一大早,一群人闯进了司家,为首的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内监,看起来一副笑眯眯,很是和善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廷侍卫。
司主君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送司容高中喜报的,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君后口谕。”英崔站直身子,表情严肃道:“司氏对太女夫不敬,赏五十庭杖,以敬效尤。”
对于身强体壮的侍卫来说,四十大板都会没了半条命,而这由宫中侍卫行刑的五十庭杖,落到司主君身上,定然是非死即残。
好端端的,司主君不相信君后会下旨责罚自己,当即吵着要见君后,英崔身后的侍卫三下两下,便将他摁到了地上。
英崔走到司主君跟前,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罪人司氏,我劝你还是别妄想挣扎了,宫里谁人不知,太女夫可是君后的心头宝,哪里容得下你这个贱夫放肆,你对太女夫出言不逊,便是对君后不敬,这可是藐视皇室的大罪,没有直接赐死你,便已经看在昔日司老太君的面子上了!”
英崔心里也存了几分气,太女夫是多好的人,若不是太女夫,君后恐怕一年到头都笑不了几次,这个司氏当真是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他当即拔高了声音,“行刑!”
板子接二连三的落到司氏的身上,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死死的抓着掌心,没一会儿手掌就鲜血直流,屁股也变得血肉模糊,还不到二十板子就昏了过去。
行刑的侍卫手下一顿,看向英崔。
司氏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英崔捏了捏鼻子,嫌恶道:“君后说了,最后留一口气就行,这样藐视皇室的贱人,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