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面如死灰,手脚发软地跟在她们后面,暗自祈祷等会侯爷能看懂脸色,切莫火上浇油。
镇远侯早就被败得只剩下一个空壳,连维持基本开支都有些勉强。现在海家一口气抬了数十担嫁妆来定亲,现在这些金光璀璨的东西通通放在镇远侯顾闻岳面前,他的眼睛都已经看直了。
他手中握着一串裴翠手串,翡翠色泽,每颗大小都格外均匀,入手细腻顺滑,一看便是好物,他爱不释手地捏着,痴肥的脸上露出笑来。
“侯爷,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海家人着实大方,这聘礼都送了这么多来,还给言儿安排了宣义郎,这可是好差事,又清闲又拿得出手。”芳姬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儿子的差事有着落,又可以把西院碍眼的顾静兰嫁出去换了银钱,以后顾雅兰的嫁妆也有希望了,当真是一举数得。所以说只要拢住了侯爷,西院的人便翻不出手心,这些事情不论这么想都觉得高兴。
镇远候点了点头,怜爱地拉着她的手,满意地点点头。
海家之事还是芳姬一日去拜佛的时候遇见海家人才促成的,也不知为
何,两人交谈甚欢,心中各有打算,海家缺少一个长媳,顾家次子需要官位,两人不谋而合,未免夜长梦多,这才草草定下,三媒六聘竟是一样都无。
“芳儿就是聪明。”侯爷高兴极了,连连点头。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眼睛疯狂向外看去,对着侯爷眨眼,嘴巴里高声说道:“永昌候府大娘子和……和千秋公主来了。”
侯爷还在兴奋中,根本没听清管家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猛地看见门口时于归对着他微笑的模样。他瞪大眼睛,大叫一声,失手把手中的翡翠串丢在地上,嘴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那声音像是公鸡在垂死挣扎的尖利叫声,时于归眉头一皱,长丰瞬间怒斥道:“放肆,公主在此,还不跪下。”
话音刚落,门口站着的两列羽林军手握腰间长刀,气势浑然一变,冷冽杀气迎面扑来,院内众人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原本热闹喜庆的院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
侯爷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旁的芳姬更是吓得厉害,薄纱笼罩下的娇躯肉眼可见地发抖,她隐隐看到眼角一片紫色长袍的影子一闪而过,边角绣着精致的金丝云龙纹,走动间,宛若浮云飘荡,暗香撩人,她心中的恐惧突然变成了一丝嫉妒。
有人人天生就是站在高处被众人仰望的。
“起吧,今日不过是听说侯爷有大喜事这才上门前来。”时于归坐在上首,拉着温大娘子的手让她坐在一旁。
这戏要一唱一和才动听,独角戏只怕听戏的人愚蠢,骂都骂不醒。
“侯爷坐吧,这屋内如此拥挤,要是等会磕磕碰碰,伤了侯爷可不好了。”时于归和颜悦色地说着,她这般模样倒是让侯爷心中渐宽,想着公主定是怕他拿捏顾静兰婚事这才如此,不然依照上次来的模样,只怕东院都要被掀了。他这么一想,心中大为高兴,脸上也不由带出笑来,高高兴兴地坐下。
时于归脸上泛起冷笑,温大娘子也觉得侯爷能活这么大也真是祖上积德。
他一坐下,芳姬也下意识地跟着坐下。上位的温大娘子脸色一沉,出言讽刺道:“主子坐下也罢,一个奴才也跟着坐下,侯府规矩不是如
此吧。”
芳姬如今的动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僵在原地,面露委屈,娇滴滴地看着侯爷,侯爷心软,又慑于温大娘子平日里的凶悍,诺诺地说道:“她是妾侍,如何算得上奴才。”
温大娘子冷笑一声,高声说道:“她可上了牌匾,脱了贱籍,入了族谱,若是都没有如何和公主平起平坐,如何不是一个低贱的奴才。公主觉得臣妇说得可对?”
芳姬脸色红白交加,羞愤地恨不得当场撞死,心里恨意渐生,恨死了说话的温大娘子更是恨死了西院的人,此时觉得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带着嘲讽。
她歌姬出身便是贱籍,若是主母垂怜脱了贱籍便可称为良民,即使是做妾也不会如此低下,但温雅正这个贱人占着顾府主母的位置,嘴上说着慈悲心底却格外歹毒,人死了还要摆她一道,把她的卖身契和籍纸不知道藏在哪里,让她这辈子都脱不开这个贱籍身份。
如今更是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裸地说出来,她这么多年来刻意掩盖的伤口就这样被人无情地捅了一刀,如何不让她羞愤。
时于归摇着扇子,面色天真,笑脸盈盈地说着:“温家教育出来的女子怪不得百家求娶,真是规矩极好。”这话无疑是打芳姬的脸,芳姬咬着唇,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哀怨地看了眼侯爷。
公主都开口了,侯爷自然是不敢说话,只能装作没看到她的视线,低下头不说话。
“不说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听闻今日顾府有人定亲,想来是顾八娘子了,不过八娘子年纪尚小,侯爷为何如此着急。”时于归一脸疑惑的模样。要不是刚才在来的路上听了时于归冷嘲热讽的话,温大娘子还真的以为她不知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