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还泛着余温,有点点香气飘出来,可此时容家人却是都没了胃口。天还未全黑,容家便已熄了灯火,皆回屋就寝了。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容钰离开的前一天,容贵早早收了伙计,回了家。家里很安静,自从之前傅晟来过后,这两日,容家便很少听到说话声了。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氛便更加冷凝沉重了起来。
当夜,容贵拿着酒叩响了容钰的房门。
“爹?”
“咱父女俩好好喝一个吧,你娘管得严,我们得背着她喝才行。”容贵晃了晃手中酒壶和一小袋就酒的花生米。
容钰沉默了一瞬,便迎着父亲进了屋里。
“你不要觉得愧疚。”方喝了一杯酒,容贵便忽地开口,“阿钰,你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我们。反倒是我这个做爹的,前二十年,竟是没有养过你一天,愧对于你。”
“爹……”
“爹不是个好人。”没等容钰说完,容贵便继续说道,“当我知道瑄儿不是我的女儿,而那个名扬天下的魏钰将军才是我的孩子时,我第一反应是兴奋。”
容钰微微抿唇。
“我们容家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只能在土地里讨饭吃。谁能想到,我容家有一日竟能出一个大将军?!”
“我们对不起魏家,可我还是很高兴。”容贵顿了顿,“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孩子竟然会那般优秀。”
这一夜,容贵边说边喝酒,也不知道说了多少。
父女两人把那壶酒都喝光了,这才罢休。
最后,已经醉醺醺的容贵仿佛清醒了一瞬,斩钉截铁的道:“我的女儿,她是我们容家的骄傲。”
他的孩子心有浩然之气,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所以啊,他不会拦她。
哪怕明知她选择的那条路,或许是死路,他也不拦。
灯火模糊了容钰的视线,似是熏疼了她的眼睛。
她闻着烈烈酒气,听着屋外的簌簌寒风,那一刻,先感受到的却是一腔热血。
容钰离开的那一日,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边关的冬季入眼皆是一片白色,雪花似乎无处不在,无时无刻都在风中飘荡。
傅晟果真亲自来了。
他今日依旧身着铠甲,在风雪中,脸上显出了更重的病态,只他背脊挺得笔直,便是带着病气,也不掩身上的锐利之气。
儒将傅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头。
他并不是独自来的,还有东方立,身后还跟着一队精锐,皆是曾跟随在容钰身边的。见到容钰出来,身着兵甲的兵将们立时单膝跪在地上,整齐划一的唤了一声,“将军!”
容钰换下了那满是补丁的布衣,换上了曾经陪伴过她多年的盔甲。
也不知沐浴过多少鲜血,本是银色的盔甲,如今已经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像是鲜血染在了上面。
她的头发用发冠束了起来,眸如寒星,身姿挺拔,已然是一副武将的装扮。
与那些兵将不同,容家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容钰如此打扮。
容威一双黑亮的眸里,仿佛有星光在闪动。
“爹,娘,孩儿走了。”
容钰跪到父母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便站了起来,与傅晟等人一起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姐!”
身后,容威忽然跟着跑了上来,“……我等你回来!”
容钰脚步微顿。
“我等你回来。”身后,容威又重复了一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