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秦嘉平的肩膀,推了酒壶过去:“方才在宴席上人多,未喝得尽兴。我们许久未见,趁此机会多说说话。”
“陛下醉了,应当早些歇息才是。”秦嘉平取了案上的醒酒汤,倒了一杯递过去。
“你不喝,是怕酒里有毒,朕要杀你吗?”
天子威严,秦嘉平只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并不惧怕。
他还是服了软,取过另一个杯盏。酒壶是玉制的,很得纪蒙尘的喜爱。液体清澈又散发着香气,秦嘉平给纪蒙尘看了一眼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他酒量不差,一杯下肚不足以让自己失去意识。
纪蒙尘笑了:“这才是朕的好友。”
“微臣乃罪臣,陛下还能以友人之礼相待,是微臣的福气。”
“你知道自己是罪臣便好。”
“臣未能守住矜城,致使南方叛乱,儿女悉数死去,便是上天对臣的报应。”
纪蒙尘给双方都斟了酒,缓缓道:“朕已许久未回过矜城。”
“陛下日理万机,无时无刻不在为国事操劳,思乡心切也无法回去看看。”
“从前你说话总是直来直往,惹得朕许多不快。如今回矜城一趟,再相见说话反倒委婉了许多。”
“臣已是罪臣,自然不同往日。”
“听你这么说,反倒我们生疏了许多。果然君臣之间,情谊难能可贵。”
秦嘉平饮一口酒,道:“陛下登基前,你我二人便已生分,何来君臣之别所致?”
“你还在怨朕。”
纪蒙尘望着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并非在等一个答案,而只是在叙述。
“臣不能不怨。”秦嘉平给他添酒,算作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朕记得初与你相遇时,你待朕很好。那时朕家中败落,连读书的钱都没有,是你暗中相助,给朕解了许多燃眉之急。咱们坐而论道,谈论天下大势,讨论是否有可解之法。可惜,终于是要分道扬镳。”
秦嘉平说:“正如陛下认为臣行事过于刚正,臣亦认为陛下行事阴狠有余,将寒了朝臣的心。陛下对胡家有恨,胡家确有不善待陛下之处,然而秋水终究是无辜的,云宴终究是无辜的。秋水是陛下的发妻,云宴也是您唯一的儿子。”
“太子与你关系的确很好,比对朕还要好,”他站起来,发冠上的金器被烛火折射出光芒,脸色愠怒,“他风尘仆仆从南方赶回来,可一直都在惦记着你的性命。”
“能被太子殿下记挂,是臣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