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太医们已经从香炉中找到了那块含有麝香的熏香。由于麝香含量不大,只在表面薄薄涂了一层,且还用了特殊的法子加以掩盖,哪怕是对熏香精通之人,只怕也不能立马辨认出这味熏香中所含的麝香成分。
事涉皇后谋害怀孕妃嫔,宫中已经有人悄悄溜了出去,找乾隆和太后报信去了。
皇后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着令妃:“这就是你今日来翊坤宫的目的?污蔑本宫,说本宫想用麝香害你?简直就是笑话!本宫若要害你,又岂会在自个儿宫中动手?”顿了顿,她又道:“就算本宫昏了头,要在翊坤宫中害你,那本宫又何必免了你的请安,你若是日日来翊坤宫给本宫请安,本宫动起手来岂不是更方便?”
“这臣妾就不知道了,兴许皇后娘娘是想做的更隐蔽一些吧。”令妃冷冷道:“可惜,做过的事,终究是要被人发现的。皇后娘娘谋害臣妾腹中胎儿之事,臣妾会如实告知皇上!”
令妃在翊坤宫中动了胎气是事实,且太医们又在翊坤宫中发现了皇后所点的熏香中含有麝香的成分,无论皇后怎么辩驳,她都别想洗清谋害怀孕妃嫔的嫌疑!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在无确实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谋害令妃腹中胎儿之前,还请令妃姐姐慎言!令妃姐姐才刚因上回以下犯上来找皇后娘娘赔罪,言犹在耳,令妃姐姐莫非要自打耳光?”婉嫔陈氏忽然开口。
她无子无宠,本是个几不相帮的性子,轻易不掺和宫中这些纷争,不知怎么的,今儿个竟帮皇后说起话来。
舒妃道:“婉嫔说得不错,令妃且别着急,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向皇后娘娘发难吧。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上回你在还没搞清楚真相的时候就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念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没与你计较,可你也得心里有数。这回,若是你再故技重施,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吧?”
舒妃这话,相当于是把令妃的退路给堵死了。倘若这回查出来真是皇后害了令妃,倒也罢了,倘若又是恼了一场乌龙,那么令妃这个蔑视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就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令妃察觉到了舒妃说这番话的用心,但她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太把舒妃的话放在心上。上回是她准备不足,反被皇后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回,她不认为皇后还能够撇清罪责。
似纯妃、舒妃这样在一旁看她笑话的妃嫔,并不少。眼下她权力有限,暂时不能动她们,可她已经将她们全部记住了。来日,只要有了机会,她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这时,门口传来了太监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就见乾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显然是一下了朝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乾隆眉头紧锁,脸上略带惫态,但当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妃嫔敢在他跟前放肆。
“朕听说,令妃在皇后宫中动了胎气,皇后宫中燃着麝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妃原本被人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虚弱的样子。此时她见乾隆来了,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乾隆福了福身。她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乾隆一把扶住了。乾隆看着怀中苍白羸弱的女子,纵使心中对她有些不满,此刻也不由软了心肠。
他柔声对令妃道:“你既然动了胎气,又何必拘这些虚礼?好生坐着就是,朕难不成还因为这个怪罪于你?”
“礼不可废。虽说皇上因为臣妾怀了身孕对臣妾有诸多优容,臣妾却得谨守本分,不可因为皇上对臣妾的优容而骄纵起来,失了分寸。”令妃垂着眼睫,伸手拉着乾隆的衣袖,像是一只柔弱无依的小鸟一般,乖巧得让人心疼。
只听令妃道:“这些日子,皇上没有来看臣妾。臣妾独自一人在延禧宫中看着庭前花开花落,每每觉得寂寥之时,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臣妾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得皇上不高兴了,皇上才不来看臣妾了。是不是臣妾仗着皇上的宠爱,做了什么僭越之事,才被皇上厌恶了。皇上,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事,直接责罚臣妾可好?只求您别不理臣妾。”
乾隆听着令妃的话,看着她泪盈于眶,不由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因前些日子令妃被太后训斥过后,假称身子不适一事,让乾隆和太后觉得令妃恃宠而骄,失了本分。为了打压令妃的气焰,让她明白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同时也为了给太后和之前被令妃触怒的和敬一个交代,乾隆才连着好些日子没去延禧宫看望令妃。
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会让令妃这般不安,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乾隆将令妃揽在臂弯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一手握着她的手,心想,虽说令妃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到底是他喜欢的妃子,如今又怀着他的子嗣,她有什么不足的,日后,慢慢儿教就是了。在她怀孕期间,还是多疼惜她一些吧。
“你别想那么多,朕没有厌了你。你如今是怀着身子的人,忧思于你而言,毫无益处。”
令妃闻言,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她抬起纤白的腕子轻轻在脸上一抹,眼角隐有泪光,越发惹人怜爱。
令妃与乾隆之间的氛围是好,周围其余妃嫔们的脸色就不大妙了。令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其余妃嫔变成背景板,其余妃嫔哪怕碍于乾隆对她的宠爱,嘴上不敢说什么,久而久之,心里头又岂会没有怨言?
她们看向令妃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巴不得令妃倒霉。
乾隆却是不知道妃嫔们之间微妙的暗潮涌动:“对了,爱妃你动了胎气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称呼都变成了“爱妃”,乾隆对令妃态度的转变,可见一斑。乾隆眼下对令妃有多怜惜,对疑似害得她动了胎气的皇后就有多不满。
令妃擦了擦眼中的泪,开口道:“回禀皇上,臣妾今儿个本想着,前几日到底是臣妾不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快,这几日臣妾精力有些不济,便在延禧宫中调养着,今儿个精神头好了,很该来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向娘娘赔个不是……谁知道,臣妾不过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中与其余姐妹们多说了一会子话,便感觉腹部胀痛,人都站不稳了。后来,太医们来了之后,说是皇后娘娘这宫中点着麝香,导致臣妾动了胎气。”
令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后,似是受了惊一般,又匆匆低下头去:“不过,臣妾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不是这等人,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在乾隆来之前,令妃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乾隆来了,她倒开始扮演起受了伤害还要谅解罪魁祸首的好人了。
皇后觉得无比讽刺。眼前这一幕,在过去,发生过很多次。由于乾隆对令妃的偏爱,以及令妃表演功夫十分到家,每一次被斥责的都是皇后。
可现在,令妃先后得罪了和敬与太后,又有以下犯上、污蔑皇后的先例在,柔弱无害的人设濒临覆灭,皇后倒要看看,乾隆还会不会像以往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了令妃的话。
乾隆在安抚性地拍了拍令妃的背后,向太医询问:“令妃腹中的胎儿可有异样?”
在得到太医们一致的肯定回答,道是治疗及时,令妃腹中的胎儿并无大碍,但到底受了损伤,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中需要好生喝安胎药来调养后,乾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了皇后:“皇后,你可有什么想说的?朕嘱咐过你,要妥善照顾有孕妃嫔,你就给朕照顾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