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那张崇绨先是不可置信,却立刻威吓道,“你可知,张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牵扯在里面!你敢!”
张意之直起腰。
她当然知道,名单上触目惊心的赤色鲜红的名字可见一隅,绝不可能是一支旁脉能做到的。
更何况那势力已经从张家蔓延出去扩散在了整个京都里。
张家子弟四海之内皆有从官者,从上到下,无论是地方官还是中央官,腐败深矣。
只怕现在牵扯地大了。
张意之余光瞥见在地上没有脸面而嘤嘤做声的舒氏,没有理会,面上却有些难堪。
张崇绨还以为真的唬住了她,更加嚣张得意:“你不敢吧,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就算杀不到你头上也要扒掉你一层皮。”
“张演之,你为什么相丞的位子能够坐稳,不就是因为张家脉脉相连织起来的这张大网,要不然你以为凭什么,凭什么那裴镜渊越不过你去!”
“不就是因为我们!”
“因为你们什么?因为你们以权谋私知法罔法,轻易谋害性命?”张意之说着,将袖中那本朱红名录摔了出来。
那本册子先是重重砸到那张崇绨头上,又狠狠摔在他面前。
书页在夜里随风翻动,无数看不清的名字在眼前流转起来。
张崇绨没想到她做到如此步数,心中顿时没了底气,可他不相信张意之会为了所谓家法国法割舍到如此地步,言语间颇有威胁。
“我们还不都是为了巩固地位,底下的人隔着支支脉脉沾不上你的光彩,只能用尽办法讨好那些权贵。那些女子也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活着,喘的都是同一口气,怎么就……”
“啪!”张意之再也忍不住,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
饶是一直在一边静默不做声的裴镜渊不禁惊讶,侧目看向张意之因为愤怒微微耸动的肩膀。
她还穿着新婚的里衣,面上愤怒悲伤交杂,单薄而消瘦,艳丽而荼蘼,柔和而无坚不摧。
奇异的矛盾在她身上显现,又迸发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为官,这个国家如何不亡灭!留着你,张家才是真的要完!”
她背过身,深吸平复心情,犀利的目光看向裴镜渊,在后者的沉默里说道:“借你的马给我,我现在进宫觐见。”
裴镜渊伸袖指向那马,示意她随意。
张意之快步过去了。
裴镜渊垂下眼看着那被一巴掌打懵了的张崇绨,目光寒凉。
“你以为他难堪是跟你一样龌龊,害怕丢了官惹上性命官司?”
张崇绨捂着脸,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遂浑身发汗颤抖不已。
“恐怕不是。”裴镜渊冷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跟谁说。
“他是在想那些无辜遭受煎熬饱受折磨的女子,把你们这些人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你如何知他!”张崇绨下意识反驳,又在他凌厉的目光下低下头窃窃私语,“你毕竟不是他。”
“我不是他,我也成不了他,可这些良知,你既然生着的时候醒悟不了,死了就去地下想明白吧!”
裴镜渊说着,冷笑。
这时候恰有赵骅小跑出来,眉飞色舞:“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不见其他主事?就一个空壳子不成?”
“急什么……”裴镜渊确是不紧不慢,视线留在了面前狼狈跪在地上的一对男女身上。
赵骅恍然大悟。
张崇绨一下子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