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稚说道:“谢谢你啊。”
蓝文宣道:“村里的人说话直白,嗓门再大一点声,旁人都难以招架。事关终生大事,无论他们如何劝说,万万不能因为羞于开口而答应,倘若是你不喜欢的,就摇头拒绝,他们直来直去,不会记恨于你。”
灵稚受教。
他和人往来的经验甚少,只是一株没什么阅历的灵芝。
在那谁的府上时,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灵稚不用去揣测任何人的脸色,分析他们说话的口吻,无需担心会得罪谁。
可在八云村就不同,出了那个人的府邸,不管他身置何地与谁相处,都要学会察言观色。
灵稚有时不知如何应对索性闭口不言,方才蓝文宣教他要学会回绝,灵稚默默记下。
他想着如若下次再遇到有人给他说亲的,就照蓝文宣方才的那一套话跟别人说去。
村民说亲只是灵稚安静平和日子里的一道小小波澜,掀不开几丝风浪。
他在药舍做活儿,当月拿的钱足够自己饱腹就行,物欲不高,余下的交给蓝文宣偿还他造房子时所欠对方的债务。
时间一点一滴转逝,灵稚每日清晨去药舍经过他的小田时,顺手除除草,浇浇水。
直至菜苗从他的小腿长至腰腹那么高,土里生出来的瓜从半个鸡蛋大小长至脑袋大小,田地的豆苗茂密葱绿,已经可以摘取食用。
那日雷鸣在山谷炸响,一场暴雨扰得八云村的家禽鸡飞狗跳。
豆大的雨珠砸得石板冒出滚烫的热意,热腾腾的气息带着泥味扑在脸上,蓝文宣从药方踱步到门外,感慨万分:“入夏了。”
春逝夏至,灵稚在八云村生活了半年有余。
灵稚站在一旁,伸手接了点屋檐落下的水玩。
蓝文宣道:“去把药房里靠窗户置放的架子挪开,省得都让雨水浇湿了。”
灵稚随蓝文宣搬挪几个高大的木架,木头边缘有些不平整的细刺,蓝文宣看见灵稚被刺了手,找来工具帮他挑除,又抹上消除炎症止血的药粉。
处理完伤口,蓝文宣却仍松松握着灵稚的手,没有松开。
灵稚纳闷,眉眼一抬,撞进蓝文宣落下的视线。
蓝文宣低声问:“灵稚,已经过了半年,你……你还没走出来吗?”
他其实想问灵稚有没有考虑好,他一直都在等待,想等灵稚忘记那个人,接受自己对他的心意。
蓝文宣对此事虽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灵稚身上,可看见灵稚孤单一人,又拒绝了方圆数里几个村的姑娘,平和的思绪忽然掀起波澜。
蓝文宣对灵稚的感情有时缓和,彼时尚且能克制着这股念头,告诉自己一切随缘。
但这几日念头忽然变得越来越深,浅淡的思绪犹如经过入夏的这一场大雨浇灌之后,萌生的芽陡然拔高。
他话问得十分唐突,可既已出口,此次没有收回去。
青年温和的目光充满诚意,灵稚抽出手指,下意识想搬出蓝文宣的那套话,像拒绝村民说亲一样拒绝他。
话咽在嘴边,灵稚沉默,有些无措。
这些话是蓝文宣教他的,用来跟对方说,于情于理,都未免尴尬。
“蓝文宣,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灵稚盯着门外的雨,心里惶惶然:“村里的姑娘不好吗?我不行的,真的不能接受。”
为什么非要在一起呢?不在一起,像如今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呀,灵稚不想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