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阁到顾氏的院子里时,看见苏官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他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院子里透进来几分和煦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出几分难得的娴静来。
顾氏轻声道:“囝囝刚睡着,太女殿下先把他抱回到房间里吧。”
“囝囝?”纪清阁注意到这个从未听过的称呼。
顾氏笑了笑,解释道:“在苏州,都是这样称呼小孩子的。”
纪清阁这才明白过来,囝囝是在指苏官,倒是挺适合他的。
她把苏官从躺椅上抱下来,跟顾氏点头示意后,将人带回了房间里。
苏官醒来后发现顾氏不在,等仔细看清楚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房间里,而且纪清阁就坐在床头。
“殿下怎么把我抱回来了。”苏官坐起身子,头发顺势散落在肩后,衬得小脸雪白,纪清阁道:“你在外祖父的院子里睡着了,他老人家叫我先把你带回来。”
苏官完全没感觉到,也不知道是纪清阁的动作太轻,还是他睡得太沉。
他还记着纪清阁的仇,小脸微微偏过去,故意不去看她,“哼,就算回来了,我晚上还是要跟外祖父一起睡的。”
纪清阁见他还偷偷用余光来瞄自己,笑道:“没说不让你晚上过去睡。”
苏官哼了一声,纪清阁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人掰正过来,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柔声道:“只是下午先陪陪我,好不好?”
苏官感觉纪清阁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都喷洒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弄得他痒痒的,他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含糊不清道:“唔,那,那好吧。”
明明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但他眼睛里含着几分古灵精怪,倒打一耙道:“殿下真的是太粘人了。”
纪清阁正帮他重新挽头发,听见这句话,轻笑道:“是,太女夫说得都对。”
苏官这一下午,都在陪纪清阁逛宋家的园林,还有去他读书写字,最爱玩的几个地方看了看,其中在路过一个墙角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跟纪清阁道:“我以前老是躲在这里,都不敢换地方,别的角落都比这里还要黑。”
其实家里人之所以把他送到苏州来,主要是大夫说苏州的气候养人,他在三岁之前,家里人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早夭。
他在苏州待了三年后,身子果然大好,一直到现在,只要穿得暖和些,便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先天不足的孩子。
纪清阁问道:“为什么要躲起来?”
苏官轻轻道:“因为不舒服的时候会哭呀,我不想让外祖母她们看到我哭,那样她们会担心的。”
苏官笑了起来,弯着眸子望向纪清阁,“不过我现在已经好了,不然又要多一个为我担心的人了。”
纪清阁知道苏官出生时被大夫说很有可能养不活,,但若仔细深想,宋氏怀苏官的时候应该被照顾得很好,补品什么的都不缺,他也已经有了生育过两个孩子的经验,怎么会在生第三胎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突然先天不足呢?
而且一般先天不足的孩子,哪怕后天将养的很好,也难免会有些缺陷。
纪清阁将这个疑惑放在了心里,她总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宋员外从外面回来后一脸沉重的进了顾氏的院子,皱着眉头,跟顾氏道:“过几日官府就要来收玉山了。”
顾氏倒了杯茶盏,递给她,也愁容难展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是宋家祖上传下来的玉山,且不论价值如何,如今要拱手让人,难免会有些心痛。
宋员外一口气将茶水饮尽,长叹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之前我没有去京城参加官官的婚礼,难道真的是因为生意脱不开身吗?这次若是不将玉山交出去,恐怕再过不久,苏州从此以后便没有宋家了。”
万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堂堂苏州首富,最后连骨灰都拼不完整,就只留下一对孤女寡夫。
若不是宋家跟万家有一些交情,宋员外私底下悄悄收留了万家的那对寡女,不然的话,他们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