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阿榆的遭遇含糊其辞,但有秦家灭门惨案在,倒也无须多作解释。
沈惟清很自然地问道:“凌叔,我能做什么?”
凌岳道:“你可方便,将今日之事跟凌某说一说?我想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何事。”
沈惟清也清楚,阿榆明显不对劲,必是受了某种刺激,绝不是什么旧伤
发作。
密室相救,竹林相守,两度生死徘徊,他虽不能确认自己对阿榆是何等心意,但已完全认可沈秦两家的婚约,并将这孤伶伶的小娘子视作自己的责任。眼见阿榆陷入他所不知的病厄之中,他略一犹豫,便将今日之事一一道出。
听沈惟清说着乔娘子那别院,以及清简的卧房、小佛堂,凌岳垂下了眼。
好在这些年他的性子早被磨得坚冷如铁,又戴着面具,哪怕沈惟清再敏锐,也看不出明显异样。
待提到绣像真假,凌岳忽然挥手打断,小心地跟他确认:“你刚刚说,那绣像发髻,是真人发丝所绣?”
“正是。连现在悬的那幅绣像,都是用真人发丝所绣。”沈惟清眼睛一亮,盯着凌岳,“凌叔莫非想到了什么?”
他们今日所得讯息,其实甚是琐碎。虽然目前线索都指那幅不知所踪的玄女绣像,但这绣像究竟是不是失窃之物?如果是,又代表着什么?为何会给乔娘子带来灭顶之灾,为何会让鲍廉加官晋爵?
阿榆在发现绣像异常后忽然不适,是否因为知道了什么?阿榆目前状况,他一是不便去问,二是问也不会问出什么,便只能冀望凌岳这里能给出答案了。
凌岳沉默了下,才轻声道:“有一年,小娘子头上长了疥疮,为了治那病,她阿娘剪掉了她的长发。当时她阿娘哄她说,日后可以用这头发给做绣个弄玉的绣像。”
“弄玉
的绣像?”沈惟清意外,“为何是弄玉的绣像?”
难道还指着有个琴瑟和鸣的萧史来伴她不成?
凌岳苦笑,“她自小儿心志高远,向往外面的天高海阔。后来读了弄玉的故事,曾吵了许久,想要一头弄玉成仙而去时坐的紫凤。”
弄玉,紫凤,俱是传说中的人物。但沈惟清脑补了下,发觉以阿榆这等品貌,若乘紫凤踏云而去,似乎并无违和感。
凌岳继续道:“后来小娘子知道紫凤不可得,但还是喜欢弄玉骑凤的画像,甚至计划过要学吹笙。”
“后来呢?秦婶婶为她绣了弄玉像?”
“没有。”凌岳好一会儿才想起秦婶婶指的是秦藜的母亲,顿了下,“后来她家出了变故,仓促离京,谁还顾得上这事?”
沈惟清忽觉出不对,“凌叔,若我没记错的话,阿榆八年前离京时,已然十二岁。我似未曾听说她生疥疮。”
彼时沈秦两家的婚事成了不少人的心头刺,秦藜若是生疥疮剪了头发,岂能瞒得过沈家那些想看笑话的表姐表妹?
且他虽只在幼年见过秦藜,但对这位秦家长女的事一直有所耳闻。他这个名义上的小未婚妻,虽门第不显,但精厨艺,擅女红,颇通经史,至少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小娘子。十二岁还要阿娘用弄玉的故事哄着,怎么听着跟记忆中的秦家长女南辕北辙?
凌岳也知自己所叙必和沈惟清所知相差甚远,当下冷笑道:“
你未曾听说的事多着呢。我也从未想过,小娘子会遭遇那些惨事,养成这样的性子!”
沈惟清顿时闭口,暗悔当年不该囿于偏见,对小未婚妻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