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城一事,须得立刻下发钱款,派大臣前往安抚人心才是。
然而拖来拖去,竟是群臣上书才匆匆下旨的。
“那……压下来了吗?”
“看样子是没有,”柳双娥双手抱胸,对纪云宴的反应十分有兴致,“加急信件里,尚未提及。”
矜城太守若是压下来了,递到陵安城的消息就不止揭竿而起这一件了。
“父皇会选谁领兵?朝中可还有可用之人?”
“太子殿下似乎很关心这事。”
“我自幼在矜城长大,自然关心矜城的一草一木。”
“那这么说的话,殿下希望谁能赢?”
纪云宴垂下的眼眸倏地抬起。
一边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矜城百姓,一边是自己父皇建立起的王朝。
柳双娥拍他的肩膀:“殿下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只是希望百姓不再受人间疾苦,这与谁能赢,并不冲突。”
“彼时殿下为矜城众生中一员,那么今日还是吗?”她问。
阶级跨越,纵使纪云宴百般不得陛下喜爱,他终究是太子。无论是柳家、邵家,还是整个纪家皇室,于百姓而言,终究是上位者。
百姓高呼皇恩浩荡,是贤者在位时才会有,他们不是瞎子。纵使被蒙住双眼、口鼻,仍然会有少部分人清醒,带来光亮。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反叛,柳双娥即便再体察民间疾苦、共情芸芸众生又如何。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斩断。
纪云宴亦是如此。
他回答道:“是。”
“殿下觉得世家大族凭什么风光百年?怜爱百姓吗?有,但只爱百姓是不够的。审时度势才是根本,哪一方占尽了优势,便倒戈去哪一方。”
“贰臣,终究不会被重用。”
“那是在朝为官。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你觉得上位者讨好他们,还是他们讨好陛下?”柳双娥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身份立场的局限,让我们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做出更利于自己的决定。”
纪云宴手中紧紧握着那杯盏,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
柳双娥继续说:“你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我们家也很乐意辅佐你。”
昔日她与秦眠作伴读书,秦眠曾问,什么是国?
她说,大祉是国。
只是大祉是纪家的国,却不是她的国。
她幼年时在前朝长大,少年时迎来大祉。柳双娥不知道自己的母国是哪一个,也因此,她不会爱任何一朝。
她牵挂的,是这片生养了无数人的大地。
要柳家真真正正为大祉尽忠,还需要一些时日,还需要一个时机,还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
希望纪云宴是。
纪云宴说:“未曾有人对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