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呆住了。
措手不及,始料不及。
他倏地红了耳垂,滚烫烫、粉润润,从耳廓绵延至面颊,不住地作热。
这直白露骨的言辞太过惊人,让含蓄惯了的少年郎被这一连串的“好”,引得羞窘不已。他面上那股子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成持重顿时便崩了,神情鲜活。
他瞪着孟秋,拂袖佯怒,去藏住自个儿的不好意思,重声斥责她,“放肆!”
“啊?”孟秋则是懵然。
“你……”他羞恼交加,“你从何处学来这些话,还敢在孤面前说?言行无状!”
孟秋茫然望着他,过了少顷,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她心头涌上一阵促狭,也瞪大了眼,“咦?”
“下回再不许……”
“实话也说不得吗?”
她更为失礼的打断了他话音。
“……”
“殿下?”
瞧见少年郎惊愕又语塞的情态,她故意做出为难之色,犹犹豫豫、低低弱弱的和他讲,“难道实话也说不得吗?殿下,奴婢真的觉得您特别好呀!”
“……”
“殿下~”
他恼羞成怒了。
最终,孟秋是被赶出去的。
被罚站在桃枝下面“壁”思过的她有些后悔,却又感到点儿难以言喻的心情愉悦。
大略是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恶趣味吧。
孟秋深刻的谴责自个儿许久,对着风与花、云和尘,还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再紧跟着抿住唇角,隐忍着,把那些情绪都硬压下去,只留下轻之又轻的,长长缓缓的一声吐息。
她悄咪咪转过身,透过半开的一扇轩窗,远远的觑见少年郎仍在半明半昧处,身影依稀。
丈之遥。
书房内。
“……真应当罚重些。”
燕承南面上的薄红已是消退了,唯有耳畔还残余着些许温度,泛着浅淡的绯色。他话音里掺杂着懊悔,以及少许愠意,可心里却又并非很是生气。
世人对他的赞扬大多是隐晦的;皇帝不常夸他,只是多有奖赏;乃至诸臣、夫子等众,若说那些褒显的词汇是在说他,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夸这个燕朝储君、东宫太子。而非他。
然,孟秋方才粗鄙又朴拙的话,却并非如此。
她诚恳而又认真地,用三言两语,以不包含任何其他意味的语句,一遍遍讲着他好。
“……”他轻轻抿唇。他一点儿也不好。
燕承南想,这是孟秋刚来他身边不久,才会这样说。等到过段时日,她待得久了,便不这样认为了。
他微微垂首,目光落到地下一格一格的斜阳上。而在暖阳难以涉及的深处,他鸦睫低低,收敛出沉静且柔和的角度,遮住了他眼底情绪。
“这儿,”少年郎轻不可察的低语着,“何来的好人啊……”
好人都活不久的。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