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便暖和至极,该是茶水的温度,却又让他觉得,盏子上多多少少,要带有几分孟秋的余温。
酒意熏然涌上心头,在她絮絮叨叨的话音里,教燕承南狼狈又难堪。
“天冷着,怎么才穿这点儿衣裳?下雪也不带伞。”
“又喝酒了?唉,两回见您,两回都是醉了的……”
“……好歹注意着身体,哪怕是为您自己呢?”
他极度寡言,孟秋说上十句,也难得听闻他应答一个字儿。
眉眼低垂着,神情冷淡,仿佛置身事外,与这俗世半点儿也不沾,浑身都寻不到烟火气。
寂寂如春雪霏霏,泠泠若朔风疏疏,皎皎似明月朗朗。
孟秋的唠叨到底是止住了。
“……坐会儿吧。”她转过身,用银剪子拨了拨烛蕊,低声道,“等下应该就有人来接您回去了?”
燕承南却还是毫不出声。
这下不似方才,孟秋也不好再对他上手,瞧着他,见到情势僵持,纵使想劝,又说不出旁的话。
如同是贸然开口,就成了对他的冒犯。
幸而,这份无言没持续太久太久。
叩门声响起,想必是那件刺杀的破事儿,已然收尾。
“陛下……”
毕恭毕敬的语气,言辞恭谨,从字句里透露出云泥之别一般的高低贵贱,“刺客伏诛,存活者有三,现已押下狱中,请您旨意。”
“……严刑盘问。”他话音起,低哑又沉郁,以平稳沉静到毫无波澜的腔调,说着教孟秋有些失神的命令,“三日后,问罪唐、周两户士族,满门皆斩。”
是走个过场,连真凶是谁都了然于心的,却偏要借此反作权衡,先除碍事之辈,以儆效尤。
“遵旨!”那人复又退下。
此情此景,燕承南也无甚再可待下去的了。
他仍不曾对孟秋讲话,沉默地将手中捧着的,一口未动的茶盏搁下。哪怕强自掩饰着,他指尖也禁不住的轻颤,似是觉得冷,又似是因为旁的缘故。
远了那好歹泛着暖的温茶,这颤瑟也愈发难以抑制,只得拢在广袖里,免得被孟秋发觉。
一如他来得匆忙,离去时亦然仓促。
“殿、”她话音一顿,“陛下!”
燕承南步履停住。
如似融入骨骸深处一般的,尤其不争气的,成了习惯,只消她轻飘飘一声喊,就挪不开身了。
“您等等,”她道,“我去拿把伞。”
……这样啊。
此前的冷淡与生疏都都仿佛是惺惺作态,在她若无其事的姿态里,轻而易举的崩塌溃散。像这漫天的风雪云雾,到底是覆盖不住世间的丑恶与狰狞。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不多久,又紧跟着近来。
她似是一无所知,疑惑不解的,蹙着眉尖看他,轻声唤着,“陛下?”
燕承南想。两人的分离,在她看来,或许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碍于他惯来隐忍,孟秋从他面容上井不能看出什么,更无从得知他心情。她握着伞柄,近乎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他的想法,“要是您不愿意……算了?”
抑或这段过往,在她看来,也是轻描淡写就算了的。
孟秋看着他,却因他的静默而偏向另一个方向,知情识趣的低下头,“您放心,大概没几天了。今天是意外,我保证不会再在您眼前……啊!”
他骤然上前,让孟秋接连退步,后腰抵在桌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