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骅在前面走,张意之跟在他身后。
还是一样腥臭的腐烂味和溅起来的粘稠的血花,行尸走肉的人戴着枷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麻木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两人。
张意之打量两圈:“狱卒……好像已经换的差不多了。”
赵骅回过头露出一口大白牙:“托大人的福气,借题发挥把别的势力拔除的差不多了。”
张意之被他气笑,拱手:“赵大人还真是客气。”
等两人行至关押苏秦的监狱前,张意之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用过刑惨兮兮甚至可能肢体不全的苏秦,却不曾想还能看见她好好地坐在阴暗的角落。
唯一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抱着手臂蜷缩着,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叶娘娘求了恩典,我们现在不能动她,你明白吗大人?”赵骅小声在张意之身边说道。
“今日便是我们审问,也不能动她,只能智取。”
张意之沉默半晌:“娘娘的面子真大。”
“真是废话。”赵骅一噎,“都说是娘娘了。”
“喂,苏秦。”赵骅叫着里面那个即使听见声响也僵住一般的女子,“你都已经耗了这么多天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还是赶紧说了,也落个痛快。”
苏秦没理他。
张意之沉默地看着,问赵骅:“她招了之后呢?”
“出不去了,单是谋杀朝堂命官这一条也是生不如死。”赵骅压低声音。
他飞快抬头瞄了张意之一眼:“就算那时候你是挂职,可我们刑部不能掐架扣字你明白吗?说到底我们看的还是陛下的意思。”
“就算娘娘能保住她这一时,可是一旦招了,十个娘娘也护不住,陛下绝不能轻饶了她。”
可是这些话不能跟她说,现在面上装的还是怀柔,得温声细语哄着才行。
“我跟她谈谈。”张意之道。
她绝对相信刑部拷问的手段,只是他们不知根源在哪,自然也无从下手。
赵骅并不相信她有什么法子能叫那鹌鹑一样团成一团的娇娘子开口,可是毕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也随即出去,叫提审的人把苏秦和张意之安排进一间小屋子里。
张意之看着眼前十分戒备的苏秦,不经意开口问:“你与你妹妹感情十分要好吧。”
苏秦千算万算,没想到她开口如此一句,她的睫毛狠狠一颤,那晚上狠戾的面目上涌现出难堪与脆弱。
这便是了。她怀着要张意之死的心行刺,也打定主意不会开口说一个字,可是她终究犹如浮萍一颗。
在这孤独的人世间,只有苏瑟能暂且唤醒她的些许情感,叫她觉出些血脉相连的情谊。
“我尚且记得她瘦瘦高高,单薄的酒窝,你一定记着的比我多。”很浅的叹息声。
苏秦当然记得,那些在烟花楼里的岁月,面上风光,背后落魄,恐惧到濒临绝望时,只有姊妹两个苦苦相撑。
豆大的泪水脱眶而出,她没有眨眼,低着头任凭那泪珠砸到地上。
“我信你是真的想要为她报仇。”张意之一顿。
“可若是真凶另有其人呢?你又该怎么办?”
“不可能!”这句话,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急迫地抬起头,露出那张几日不见便消瘦而沾染上灰尘的小脸。
她的眼圈红肿,露出骇人的血丝。
张意之蜷缩在袖子里的手一握。
可她终究不是张演之,而是同样是一个女子,总有一瞬间会感同身受对面的她身上的苦难。
她直面她。
“为什么不可能,你无论从谁哪里听说都只是听说,还是说你觉得有谁绝对值得信赖,不会利用你?”张意之审视她,可话里的深意饶是自己也不禁一颤,自己真的只是在说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