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沉吟片刻,并未急着作答。
“你之所以还能活着,无非是晏飞臣纵然再如何跋扈,也不敢于明面忤逆派主,坏了派主遣人入地渊寻宝的大事,可等你从地渊出来之后呢?”
古均淡淡道:
“可若等你从地渊出来之后呢?派主哪还会再管你!你与此人非亲非故的,他纵是与晏飞臣再不睦,也绝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卒子,而提前翻脸,将事态闹僵。”
“不过长老又怎知我能活着从地渊出来?”
陈珩声音一顿,思忖了半刻,口中言道:“还有,不过是庇佑族人百年,长老应也有不少门人故交吧,为何会将此任托付我这個寻常弟子身上?
“你若是死在地渊里,自然一切皆休,什么事情都是空话了,今日权且当我白来了一趟,而至于为何托付于你……”
古均悠悠开口:
“你以为你在炀山做的那事,没传出去吗?连许稚这种性情唯诺怯缩的人,你都不愿唬骗他,还与他均分了斩获所得。我也算是知你性情的,既又有如此天资,我不将身后事托付于你,还能给谁?”
炀山……
斩获所得?
听到这番话,陈珩不由得摇头失笑。
除去炀山道人后,他得手雷火霹雳元珠,本就是占上大便宜了,可在古均嘴里,倒像是自己是舍去多大的获益,吃上了亏一般。
而这时,古均该说的言语都已经说尽了,也自然没有要再无陈珩闲谈的意思。
他将一枚巴掌大的鹤翎信物从袖中摸出,搁在桌面,便招呼酒保来结了账,就欲起身。
“长老,恕弟子冒昧了,我实在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陈珩突然唤住他,眼神难得透出一股郑重之色,拱手施礼。
“许稚师兄。”
他说:“当初,真的是因为怯战不前,才被长老开革出门墙的吗?”
“……”
古均脚步一顿,没有应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将身子一转,眼缝里的目芒像刀光一样的逼人,割得人肌骨生疼。
“你敢在我面前提这事,不怕死么?”
“长老毕竟还需弟子留下有用之身。”陈珩再拜了一拜,面色不改:“恕弟子妄为了,可许稚师兄终究是待我如友,弟子别无他想,只是欲知一个实情罢了。”
“知实情?只怕你是想替他洗去一身的冤屈吧。”
古均闻言冷笑一声:“是不是怯战,又能如何?都早已过去这些年了,还有什么好言语的!”
“我的独子是死了,我终究是个人,不是泥胎木像,也不是个菩萨!”
话音才落,他的身形便已须臾消失在原地,一道黄光往云空一盘,便也不知去了何方。
而陈珩缓缓抬起头,将桌上那枚鹤翎拿入手中,重新坐下,也是一时无言。
从始至终。
两人都默契未提起地渊之事,更莫说什么向派主请托,免去地渊一行了。
无论古均还是陈珩都知晓,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领了符诏,拿了卖命得来的财货,那以艾简待门人如奴仆马牛的性子,便是绝容不得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