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沈相爱女心切,是真因凤血镯之事与太子生了嫌隙,这是要拉拢五皇子,不让其与太子结盟。
也有说沈相递出请柬本就是碍于情面,是五皇子初回京城,根基不稳,想借此造势,站稳脚跟。
可无论外头如何众说纷纭,这一场开在相府中的夜宴,还是如期而行。
相府自收到五皇子回复后,便开始准备。各色美酒佳肴自不在话下,用以宵禁后留客的厢房也是早早打扫干净,换上了精良的红木家具,铺上了最上等的雪缎。
甚至连沈厉山与沈钦都同日递了折子上去,请了整整三日的休沐。
也正因如此,棠音日日待在沈相眼皮底下,自然也没能找到机会出去见李容徽。
眼见着三日转瞬过去,金乌也开始慢慢西坠。
坐在玫瑰椅上,正由着檀香与白芷给自己梳妆的棠音,忍不住紧张地伸手攥紧了月华裙的裙边。
檀香见了,低低地轻呼了一声,忙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劝道:“小姐,可攥不得,鲛绡可不比其他料子,娇贵的很,您这一用力,等下留下折痕,可就不好看了。”
棠音闻言慢慢松开了手,秀眉却仍旧轻蹙着,令正拿了螺子黛打算给她画眉的白芷一阵为难,只与檀香面面相觑了一阵,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姐,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棠音慢慢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
“没有便好。”白芷轻轻笑了一声,一道抚平了她的眉心,将螺子黛轻轻点上,为她画出如烟似雾的远山黛眉,一道又轻声开口:“这一场宴席,相爷准备了整整三日呢,今日里,还特地吩咐下来,说要我们将小姐打扮得端庄些,万不可失了相府的礼数。”
“是啊。”檀香也应道:“相府可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宴席了,上一回,还是太子殿——”
她说着,倏然想起京城里关于陆家女的传闻来,忙住了口,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慌忙掩饰道:“听说这回,宴请的是五皇子。估摸着再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她说着又扭头对白芷道:“白芷,我们可得快些,可不能宾客都到了,我们这还没打扮好。”
她后头的话,棠音皆没有听进去,只五皇子与半个时辰两个字一直在脑海中环绕个不停。
她原本也好奇过,哥哥口中‘父亲心中的人选’是怎样一个人,可临到头来,却觉得心中一阵慌乱,似是……万般不愿。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檀香正为她绾发的手,惊得檀香都轻轻惊呼了一声:“小姐?”
“檀香。”棠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颤声开了口:“你让荣满骑快马去京郊皇子府邸,给七皇子捎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缓缓道:“就说父亲有意在宴席上为我择婿。”
“小姐——”檀香被这一句话吓得秀脸苍白:“您,您是说相爷有意五皇子——”
棠音却不答话,只颤声开口催她:“快去,不然赶不上宵禁了。”
檀香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自家小姐这么一催,慌忙丢下梳子,便跑去下人房找荣满去了。
檀香一走,屋里就剩下了白芷与棠音,白芷接过了梳子的手也有些发颤:“小,小姐,相爷决定的事除了陛下外,从没人能干涉过。您,您这传话给七皇子,是想——”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棠音已轻轻睁开眼来,视线正落于眼前的铜镜上。
白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海兽葡萄纹铜镜中,一身月华色鲛绡罗裙的少女乌发未绾,一张芙蓉面却已细细上了妆。黛眉笼烟,琼鼻挺翘,一双杏花眸里,更是两处波光潋滟铺开,胜过城中春色旖旎。
脂粉带来的浓丽之感,与她周身还未褪尽的青涩糅杂在一处,便如同一盏初酿成的青梅酒,清冽醉人。
即便铜镜昏黄,暗淡了她羊脂玉一般柔白的肌肤,但仍旧是令人心颤的娇美姝丽。
这样美好的容色之前,就连白芷都禁不住生出了感叹——不知不觉间,自家的姑娘已从一垂髫少女,长成了姿容姝丽的大姑娘。
也难怪,老爷会动了择婿的心思。
而在她的视线里,铜镜中的棠音慢慢垂下眼来,低声开口:“我没有旁的想法。”
“我们在闺房中等到开宴。若是开宴之前,他来了,我便去见他。”
她微停了一停,像是拿不定主意一般迟疑了一阵。
须臾,那双好看的杏花眸轻轻合上了,嗓音有些发颤。
“若是他不来,那我便去花厅里见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