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轻轻一呛,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咳嗽了几声,慌得檀香忙走上前来,小声劝她:“小姐,我们谢也谢过了。他不领情便罢了。这殿内冷得慌,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可别染了风寒。”
棠音止住了咳嗽,转过脸来看向李容徽,迟疑了一阵,还是走上前去,在一架翻倒的旧屏风前半蹲下身来,抬手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将带来的点心一碟一碟整齐放在屏风面上。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银针,便只好自己一样捡了一块吃了。
“这些糕点里没毒,若是不信,你拿银针银筷子来,也是一样的。”
她说罢,见李容徽仍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那也轻轻站起身来,带着檀香往殿门外走去,缓缓上了等在殿门外的车辇。
随着银鞭一响,马车顺着宫道碌碌而去。
长亭宫内复又归于寂静,唯有朔风一阵阵地自长窗中涌入,渐渐带走了点心上残存的热气。
自那日之后,秋节渐深,直至过了立冬,棠音与李容徽都再不曾见过。
倒是服侍在长亭宫里的小宦官盛安时常能在殿外看见放着的炭火与冬衣,却不见人影。
直至日头久了,才于殿门前撞见了一次刚搁下一件狐裘想走的棠音与檀香,忙紧步追出去,连连与她道谢:“这些时日多亏了贵人,不然入冬后,殿内缺衣少炭的,也不知要怎样艰难。”
棠音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笑着轻摇了摇头,放轻了声音开口:“若是你家殿下问起了,推说是内务府里送来的便是。”
她话音方落,方一抬眼,却见李容徽不知何时已自内殿中行出,正独自立在破败的殿门下。
日光自高而窄的宫墙上倾斜而下,落在长亭宫那块老旧的牌匾上,又于他面上投下深浓而微晃的影,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棠音微微一惊,指尖轻轻一颤,险些将手里拿着的双陆棋盘给砸在了地上。
刚下意识地握紧了些,却听李容徽冷冷开口:“以你的身份,不该多管闲事。”
毕竟看她年岁尚幼,大抵也是初进宫不久,初为妃嫔,还不知这宫中人心诡谲。
大抵是个得宠的,不然以这般轻信旁人,又多管闲事的性子,应当早已无声无息地死在宫廷之中。
棠音听他这般开口,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轻抿了抿唇,轻声答道:“你上回救了我。知恩图报,不算多管闲事。”
李容徽敛眉,语声依旧是寒凉得的没什么温度:“若是你说得是去年冬岁那次——我已跟着那两名宦官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他们在湖畔停步。又岂能让你出去打草惊蛇,坏我的事?”
这大抵是棠音见过他以来,听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
棠音便也细想了一想,秀眉微蹙:“不对——那你为何不拦着那两名宫娥?难道她们就不打草惊蛇,就不坏你的事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如这寒凉的天气一般,令人难以喘息。
棠音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便也低垂下脸去,只轻轻道了声歉,便轻转过身去,打算回到停在路边的车辇上。
她与李容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从他的态度上,也隐约能察觉到,他似乎很是烦她。
既如此,便也不在他面前讨人嫌了。
且玉璋宫中,昭华应当还在等她。
方一抬步,身后的少年却淡声开口:“不下双陆了?”
棠音左右看了看,见除了檀香与盛安外,长亭宫前再无旁人,这才意识到,这句话真是对她说的。
一时间,仍有些不可置信,只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双陆棋盘,这才明白过来,他大抵是误会了。
俪贵妃不大喜欢昭华打双陆,因而玉璋宫里什么都有,却常常没有双陆的棋盘与檀香子。因而每每去玉璋宫寻昭华打双陆,她都是自个带上相府的棋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