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却迟疑了一下,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不知为何,甫一见了他,便想起了昭华说的那本小册子。
抄家灭族,血流成河,无辜者的生死只在眼前人一念之间。
无端令人觉得……陌生。
眼前的李容徽与她记忆中隐忍而柔善的少年似乎生生分割成了两人。
倏然让她想起曾一度令她觉得温润谦和的太子。
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李容徽也有另一幅面孔?
而李容徽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微抬了唇角,浅棕色的眸子里铺了一层柔和的笑影。
正俯身想与低声她说些什么,沈相却已回过神来,冷着脸色大步上前,立在两人之间,皱眉道:“我让你在房中好好反省,你就反省到宫中,到寻仙殿跟前来了?”
棠音自知理亏,便低垂下眼去,轻声道:“女儿知道错了。”
沈厉山面色仍旧是冷肃一片,只寒声道:“随我回府!”
昭华眼见着棠音要被带走,秀眉立时蹙紧了,开口道:“沈相,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一些,棠音也是担心你才进的宫,来的寻仙殿。”
也不知方才寻仙殿中商议了什么,沈厉山今日的面色格外冷沉,连昭华问话,也不缓解半分,只冷硬道:“沈府的家务事,就不劳公主挂心了。”
“你——”昭华少有被人这般直白的回呛过,顿时秀眉一抬,显出恼意。
还不待她说完,立在一旁的李容徽便轻声开了口:“那便恭送沈相了。”
昭华停了更恼,只将一腔的火气都发到了他的身上,厉声道:“你也不替棠音说上几句,枉费棠音——”
李容徽却并不恼怒,只轻声问道:“不知聘书何日送到相府更为合适?明日可好?”
聘书?
众人皆是微微一愣,倒是棠音最先明白过来,他指得是什么。
李容徽与她说过——冬岁前下聘,决不食言。
接了这份聘书,彼此之间便有了婚约,有了难以斩断的牵绊。
而沈厉山的面色愈冷,却只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只带着棠音往殿门外走。
将要走出殿门的时候,棠音却微微停下了步子,低声开口:“等中秋节后吧。”
水汽自青竹伞外涌来,沾湿了她鸦羽般的长睫,渐渐凝结成珠。
李容徽微微一愣,抬步向她走来,似乎是想开口问些什么。
棠音却已转过身去,与自己的父亲一道走出了寻仙殿的大门。
秋雨绵绵,如细密的帘幕落下,无声隔绝了李容徽追随而去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