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这一炉不成?
那明明是前世棠音送给自己的唯一一炉香。
前世在边关的时候,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起初时多些,后来渐渐转少,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封,最后更是断了联系,无论他如何去信,都没有收到棠音的回信。
直到他的探子将盛京城的消息递交给他,他想要昼夜兼程,率兵回京的时候,收到了棠音递来的最后一封信。
信上一片空白,没落任何一字,随信而来的,便是这一炉熏香。
后来,无论是在边关还是朝堂,他始终带着这一炉香。静夜里,也曾打开香鼎,听着更鼓,以小银勺慢慢搅拌着里头日渐干涸的香药,直至天色将明。
他始终没舍得燃起这炉熏香,一直到最后——
他还记得那炉香的味道,起调清远悠长,细品之下,带着一点缥缈的清苦,之后渐转浓烈,如春末草木葳蕤,繁花压枝绽放,却又在最深浓之中,戛然而止,像是一场幻梦般无声消散。
前世种种,如潮涌来。李容徽眸底暗色愈浓,只缓缓抬起眼来,视线紧紧凝住棠音,嗓音有些低哑:“若我只想要方才那一炉呢?”
棠音愣了一愣,握着苏合香香鼎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你说的那炉香叫之纇。”
“意为明珠之纇,是一炉未完成的香。”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我不能拿未完成的香送人,你还是另选一炉喜欢的吧。”
未完成的香——
前世里,棠音送给他的,是一炉未完成的香。
李容徽出神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制这炉香,有多久了?”
棠音细想了一想,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三年了。”
她说着,轻轻蹙眉,慢慢回忆道:“起初的时候,只合出一个起调,后来你去了北城后,我又无意间合出了承调与转调,只是最后这一调——”
她眉眼间愈显愁闷,嗓音也低了下去:“只是这最后收尾的合之一调,我试了无数种香药,花露,甚至还托哥哥去胡商手里把能买到的西域香料都试了一便,却始终没能制出满意的来。这一炉香,便也就这样搁置下来。想着兴许有朝一日,也能如得承调与转调一般,倏然得了最后一调,将这之纇香彻底完成。”
她一气说完,等了半晌没等到李容徽再度开口。
抬起眼来,却见眼前姿容昳丽的少年神思飘远,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深如幽井,看不出深埋在其中的情绪。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垫足,自多宝阁上拿了之纇香下来,捧在手中,有些犹豫要不要递给李容徽。
若是送给了李容徽,她便不能再将此香完成了。
毕竟是制了多年的香,多少,还是会有些遗憾。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缓缓将手里的香鼎递了出去,“我一直想完成这一炉香。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
那便送给你。
最后郑重的几字还未出口,棠音却觉身上微微一沉,重得她身形不稳,踉跄往后退去。眼见着,就要撞上身后的多宝阁,纤细的腰肢却被人环住,旋即清冷的雪松香气欺近,烫红了她净白如瓷的小脸。
这红意一路往下,顺着那张日渐娇妍的芙蓉面,一直蜿蜒到修长纤细的颈,之后,更是通身都烫了起来。
李容徽紧紧环着她的腰肢,将她锢在怀中,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一双色浅如琉璃的眸子紧闭着,剔羽般的双眉微凝,似强行压抑着经年隔世而来的悲哀。只薄唇欺近她红得通透的耳垂,语声微哑:“我与你一同来完成这一炉香。”
他轻声说着,像是承诺,也透着历了长长两世,终于失而复得的复杂悲喜:“无论是多稀有的香料,多珍贵的花露,我都替你寻来,无论制这一炉香需要多久,我都愿意等。”
“只是,这炉香完成之后,你不能再赠予旁人。”
“只能送给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