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帘后,皇后眸底神色冷如霜雪,但终究是在人前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只得淡声吩咐珊瑚道:“赏下去。”
自陆锦婵三个字一出口,珊瑚脊背上早出了一层冷汗,此刻皇后一开口,更是汗透重衫,只如拿烫手山芋一般,捧起那搁着凤血镯的金盘,挪步走到陆锦婵跟前。
陆锦婵望着那凤血镯,一双眼里眸光愈发亮得灼人,忙连连福身拜谢。
待她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落下,皇后已自帘后起身,淡淡道:“既已选出魁首,那其余贵女,便各赏一朵珠花作为嘉奖,各自回府去吧。”
底下伺候着的宫人齐齐称是,遵着皇后的吩咐,拿出一匣子红宝珠花赏了下去。
棠音坐的地方偏僻,是离宫人最近的一处,珠花倒也第一个分赏到了她手里。
她接了珠花,也谢了一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只脚步匆匆地往北侧宫门处走。
正当她转过廊角,以为这一日算是平安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唤:“姐姐——”
棠音家中没有姊妹,甫听这一声‘姐姐’还以为是在唤旁人,步子倒也未停,只径自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还未行出几步,身后脚步声一急,旋即一身青碧色锦裙的姑娘便自身后追了过来,气喘微微地拉住她的手,只亲昵道:“姐姐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正是陆锦婵。
棠音微微一愣,有些不大习惯初次见面之人这般热络,便将手指从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陆姑娘今年可及笄了?”
陆锦婵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也是稍稍一怔,旋即却又展颜笑道:“姐姐怎么这样问?我是去年及的笄。”
棠音轻轻点头:“我还未及笄,比你小两岁。”她说着,又怕陆锦婵尴尬,便又补充道:“你唤我一声沈姑娘就好。”
“这怎么敢呢?”陆锦婵却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仍旧是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袖口,一迭声道:“古人都说‘岂以长幼论短长’,况且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姐姐又何必与我那么生分呢?”
“自家姐妹?”
棠音一双秀眉轻轻蹙起,正想说些什么,游廊上便又是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这回却是李行衍。
他于两人面前站定,看也不看陆锦婵一眼,只对沈棠音解释道:“棠音,你信我,这是个误会。并非是我本意。”
他说着,就要来执棠音的衣袖。
棠音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躲开了李行衍的手。目光静静往两人身上一落,便想起了方才鼎上的胭脂香,两番一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语声里愈见疏离:“这是您与皇后娘娘选出的,心目中的魁首。且诸位贵女也都做了见证,再为公允不过,想必是没什么误会了。”
“加之如今品香宴已散,臣女便也该回府了。”
她说着,对太子微微福身一礼,随即便转过身去,独自往回廊上走。
李行衍见她要走,心下一急,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伸手就去捉她的手腕。
只是手指还未触及到她的袖口,便见廊角里倏然转出一人,状似无意般,将手臂往前一伸,正好挡在两人之间。
李行衍收势不及,一把便抓住了他垂落的宽袖,再一抬眼,便看见一张姿容昳丽的面孔。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微微一眯,眼底似乎泛过一缕厌恶,但转瞬又很好地掩饰过去,只铺上淡淡一层笑影,温声道:“不知皇兄皇嫂在此,是容徽唐突了。”
刚沉下面色的李行衍听到这一句,倒是微惊了一惊,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袍袖,皱眉看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李容徽嘴里,又能吐出什么好话?
孰料,李容徽闻言,却只付之一笑。他人仍旧立在廊角,将身后的小姑娘牢牢挡住,不让太子窥见半分。但终究,还是清晰地重复了一次。
“不知皇兄皇嫂在此,是容徽唐突了。”
李行衍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反常,却也不想知道,只冷声道:“既知道是你皇嫂,那便让开。”
李容徽闻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轻瞬了一瞬,只讶异道:“皇兄在说什么?”
“皇嫂不就立在你身边吗?”
他说着,将视线一抬,随意往李行衍身旁的陆锦婵上一落。
只见这山寒水冷的冬日里,陆锦婵却将袖口往上褪了一截,有意将自己戴着凤血镯的手腕露在外头。
即便莹白的肌肤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寒粟,也毫不在意。
李容徽目光只落了一瞬,便又冷冷收了回来,语声里却仍旧是带着笑的:“皇后娘娘曾说过,这只凤血镯,是要给未来太子妃的。”
“那如今戴着镯子的,不正是容徽的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