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光直白而不加掩饰,像是一把把刀片刷刷飞来,讽刺的、鄙夷的、期待他反应的……都叫他如芒在背,进退两难。
江殷咬紧了牙关,双手在袖中攥成拳头,他越是想强作镇定,手心越是冒出虚汗。
“你认识?”怀妄见兼竹目光看过去,开口问道。
江殷呼吸一下提起来,怀妄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座山峦压在了他的心头。只要兼竹说上一句——不,甚至不必等兼竹告诉怀妄,以他现在大乘的身份,随便处置一名弟子都不会有人阻止。
他屏住呼吸,如临刑前的要犯等待着发落。
但下一刻兼竹就收回了目光,抬步朝前方走去,“不认识,没印象。”
“嗯。”怀妄应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轻飘飘地离开了。
待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四周才重新响起议论声。没人避开江殷,直接当面谈论起来:
“有的人费尽心机、日夜想着造谣生事,没想到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像兼竹师弟这般境界,又怎会在意一名小小的筑基期弟子?”
“唉,叫什么师弟,该叫仙君了。”
“喔对,是兼竹仙君。难怪能成为天下第二个登临大乘的人,这般胸襟和境界就远超常人。”
“看到刚才怀妄仙尊的眼神了吗?简直满心满眼都是兼竹仙君啊!”
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把铁锹,将他那些阴暗的心思全都翻了出来踩入泥沟。
江殷面上一阵火辣辣地烧灼。尤其兼竹那轻描淡写的一眼,更衬得他先前上蹿下跳的模样这般可笑而卑劣。
他勉强定了定神,想要假装无事发生地叫上同窗一道离开。抬起头来还未开口,一旁的同窗便纷纷退开了几步,像是怕同他沾上关系。
对视几眼后,几人转过身不再停留。
只剩下江殷还站在原地,承受着那些他费尽心思想让兼竹遭受的指点和嘲讽。
…
此刻的兼竹和怀妄已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怀妄走出几十步,又侧头问了兼竹一句,“你真的不认识?”
兼竹觉得他还是如此多疑。他语气笃定,“我的交友你不是都清楚?”
怀妄闻言这才浑身舒坦,心头暗喜地“嗯”了一声。
给随时可能失仪的怀妄顺好毛,兼竹心里松了口气。他对江殷也不是真的毫无印象,只隐隐记得二人不知结了什么仇。
江殷的资质也算上乘,若稳扎稳打、专注修行,日后定能有一番造化。但他心性不佳,往后在求道之途上恐怕也难以精进。
可惜,好好的天资就这么浪费了。
·
两人很快到了待客堂。
门口弟子见他二人联袂而来,惊艳一瞬又赶紧将人迎进来,“弟子见过怀妄仙尊,见过兼竹仙君。”
“归庭他们呢?”怀妄问。
“回仙尊的话,真人他们都在荷塘那头宴请到访的客人,只有这几名贵客说要亲自见到兼竹仙君,他们都不去宴席,便安排在了这边等候。”
“嗯。”
应过一声,怀妄便叫他退出去。兼竹见怀妄果然支开了旁人,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去,准备随时控场。
绕过绘有山河图的绨素屏风,座上几人听见动静纷纷抬眼而来。
在座的都是他们的老熟人——念逻手里捧了堆零嘴,似乎对陆地上的食物兴趣浓厚。沈橘依旧是一身橘红的衣衫,翘着二郎腿下方绣花鞋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