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走上台阶,立即有婆子上前为丸子打帘儿。丸子偏头朝她点了下头,领着林瑟瑟踏入了屋内。两个人一出现在屋中,屋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王曦儿小姑娘瞧见小半年不见的姐姐,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拿屁股对着丸子,头埋进了李夫人的怀中。
丸子对此早就习惯,眉眼不动地走上前,缓缓行了一礼:“母亲。”
李夫人嘴角的笑意在丸子慢慢靠近时收敛了起来。她本身长得极为妩媚,不笑得时候却显得严肃。李玉梨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丸子,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到贴在丸子身边的林瑟瑟身上。
“这是谁?”李玉梨的嗓音如人一样媚,初次听的话会觉得有几分轻佻,“这便是你从金陵带回来的义妹?”
丸子收了林瑟瑟当义妹,在进城之时就命人传话回府了。李玉梨对丸子带什么人回来为什么会带人回来,早就一清二楚。她安排在丸子身边的人,总是会将丸子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她。林瑟瑟何时出现,做过什么事情,李玉梨早在丸子还在金陵的时候就知道了。
此时她打量着林瑟瑟,就看到一个瘦小的略显寒酸的身影。想着既然是卖给三皇子一个人情,不如做得漂亮些。于是她缓和了脸色:“抬起头叫我瞧瞧?”
林瑟瑟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丸子。
丸子脸色淡淡地立在一旁,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于是她缓缓抬起头,一张与李玉婉极为相似的脸就这样完整地暴露在李玉梨的眼中。李玉梨心口一窒,下意识地就看向身边伺候的老嬷嬷。那老嬷嬷也惊了一下,但很快收回了异色。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李玉梨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李玉梨觉得事情没那么巧合,但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林瑟瑟注意到李玉梨神色的变化。虽不清楚为何,但还是下意识地小心回答道:“回贵人的话,小女姓林,名叫瑟瑟。金陵武城县人士。”
“等等,你再说一遍,你叫林什么?林,瑟瑟?”李玉梨呼吸更轻了。
林瑟瑟觉得古怪,扭头看向丸子。
丸子眼观鼻鼻观心,还是那种神态点了点头。
于是林瑟瑟不明所以之下,将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不知这位虢国夫人是怎么,好似她在骗人一般,仔细盘问起她家中的情况来。等再三确认林瑟瑟家中只有一寡母,名林十娘,李玉梨不知怎么地眼圈儿莫名泛着水光。不过她别的也没多说,就扭头问起了丸子是如何安顿这个‘义妹’。
丸子清凌凌的嗓音仿佛没有温度,平静道:“住在我院子的西厢,再拨一分份例给她便是。”
丸子是府中的少主子,李玉梨自获得这座府邸时就当众宣布过,丸子往后是这个府中独一无二的少主子。她所居住的院子,自然是仅次于李玉梨的院子,整个府邸第二大的院落。且吃穿用度,一应是整个府邸最好的。西厢还不错,住林瑟瑟够了。
“那你的下人拨给她了,不是不够用?”李玉梨抱着王曦儿的手指止不住地轻颤,说话却还算镇定,“不若我再拨十个下人过去。到底是三皇子交代,不能怠慢了。”
丸子看了一眼林瑟瑟,见她双眼晶亮,点了头:“也可,母亲安排便是。”
林瑟瑟没想到京城的贵人这般好说话。尽然一句话就定了她人上人的日子,心中不由感动。此时贴着丸子坐下,恨不得向给她一切的丸子疯狂摇尾巴。
丸子知道这小姑娘有点野心,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有点野心不是坏事,敢为自己的人生搏一把的勇气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兼之丸子对她的身份确实有点好奇,她不介意给林瑟瑟一个机会向上爬。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丸子看了一眼绿鄂,绿鄂立即上前伺候林瑟瑟茶水。
从来交代两句便打发丸子的李玉梨,今日破天荒地留了两人下来用午膳。王曦儿见一向只关心自己的母亲居然频频对大姐和那个外来的乡巴佬释放好意,嘴巴翘得能挂油瓶。
她哼哼唧唧的不高兴,不敢对丸子发火,就想方设法折腾乡巴佬林瑟瑟。
林瑟瑟虽说有几分胆气,却到底不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士族姑娘。光着用餐礼仪就颇有些不适应,一时间自觉窘迫丢人,无地自容。她本就自尊心强,又被王曦儿童言童语刺了几句,蜡黄的小脸涨得通红。丸子眉头蹙起来,冷冽地扫向蔫坏的王曦儿:“用你的饭,若是不想吃,就别糟蹋粮食了!”
王曦儿被丸子这一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李玉梨大多数时候向着她,虽不太会斥责丸子,却也会袒护于她。但今日却没有,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居然也觉得她不懂礼节,蹙着眉头问责起王曦儿的教导嬷嬷。姑娘家的礼仪是李玉梨素来最注重的东西,这几句一斥责,王曦儿的教导嬷嬷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王曦儿就再不敢哭了。
林瑟瑟在一旁有些被吓到,贴着丸子身边,不自觉地贴得更紧了。
丸子从小到大见惯了旁人跪她,对此场景毫无感觉。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鹿肉放到林瑟瑟碗中,眼神示意她不必管,只管吃自己的就是。
林瑟瑟战战兢兢地将鹿肉吃进嘴里,被这鲜美的味道给美得眼睛放光。
丸子笑了一声:“喜欢就多吃点。”
林瑟瑟捧着脸乐呵呵地点头。她心里告诉自己要大方,不可露怯。虽说努力装作自然,却还是看得出肢体的拘谨。丸子笑笑,然后忽然又提了一句:“教导二妹的那个西席,不若叫她再多教一个学生?瑟瑟既然往后在我们府上住下,也该认认字儿,读读书。”
丸子话音一落,林瑟瑟眼睛蹭地一亮,看着丸子的眼神都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