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谢老太太思虑得周到,太医和老大夫人还在偏厅饮茶。
人一叫,立即就随下人进主屋便迅速给丸子止血。不得不说,太医能真是请的太及时,今日若非太医在场,丸子当真要血流不止,甚至一命呜呼。
“虽是救了回来,但到底伤了根本。”太医收针时摇头叹息,沉静的几句话叫好不容易松口气的内室陷入一片死寂,“往后,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谢大太太脸一白,谢二太太微微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必这样,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太医笑了笑,“大少奶奶还年轻着,底子也养得好。虽说是难有子嗣,却不一定就是说死了的。或许哪一天遇上医术好的大夫,能救回来也不一定。不过,老夫是没这个本事了。”
杨嬷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谢霖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丸子,再也没法说服自己沈兰若无辜。
慌乱之下将一个身怀六甲的人推下高台,这样的事当真能用一句无意冲动抵消么?耳边是太医下了定论的话,谢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蒹葭院那个一遇事便哭的女子还是他心悦的心思单纯的姑娘么?
当日夜里谢霖没有离开,在主屋里踏脚将就着陪了丸子一夜。
谢大太太临走前,又去了次卧看了会儿小孙子。这或许是秋月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谢大太太珍之又珍地抚摸了孩子的脸,这极有可能是她这后半辈子唯一的孙子。
谢二太太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没进去打搅,心思有些沉重地离开了汀兰苑。
她虽因爵位之事恼了大房,却也不忍心看到这般凄惨的结果。
想到蒹葭院那边还怀着孕,谢二太太忍不住低头长叹。她如今也分不清她的这个侄女到底是真蠢还是毒辣。每回恶事都做到明面上来,闹得不可开交却偏偏从未真正受过罪。细算下来,次次都如了她的意。
就盼着长房这个醒来能想得开,否则二房这个孩子怕是要出事儿。
次日一早,丸子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已经日晒三竿。
她脑子里昏沉沉的,浑身都痛。稍微动了一动,发觉手正被人握着便偏头瞧了一眼。谢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脸色憔悴地趴在她的床头。谢霖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俊美,便是眼睑下青黑,也无损他英挺的气度。
丸子的喉咙如火烧,看也没看他一眼便甩开手,敲了敲床柱。
昨日叫了一天,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嗓子不疼才怪。
外间儿汀兰苑的下人们早就在候着。这会儿听到丁点儿动静便小心翼翼地伸头过来看。虽说谢霖还在,但她们自从昨日见识了谢霖的偏心,打心底里就无视了她。此时见丸子醒了,赶紧倒了杯蜜水递过来。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谢霖。
谢霖捏着胀痛的太阳穴,眯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地看过来。一见丸子睁眼了,赶紧爬起来扶她。然后转头从丫鬟手里接过杯子,亲自喂到丸子口中:“丸丸,丸丸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吃点东西?”
丸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喉咙实在疼就低头喝了。
谢霖心里隐秘地松了一口气,见丸子很快喝光,又将杯子递给下人吩咐再倒一杯。
就这样,丸子就着他的手喝了四五杯下去,才将焦灼的喉咙给安抚下去。厨房适时送了易克化的面食过来,谢霖在一旁看着她吃光,转身随下人去净室梳洗。
人一走,杨嬷嬷取了软枕垫在丸子身后,才细细与丸子说起了昨日的事。
杨嬷嬷实在是气不过,为这事已经梗得已经一宿没睡了。此时跟丸子说起来,还止不住地流泪。丸子面无表情地听完,就问了一句:“我的猫呢?”
杨嬷嬷一愣,着实没料到自家姑娘都不关心孩子,醒来第一句是问猫。
昨儿那猫冲撞了沈兰若后逃逸不知所踪。丸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汀兰苑上下全心记挂着主子,哪里还想得起来这只猫。杨嬷嬷语塞了半晌,含糊地道:“听说蒹葭院的下人正在抓,不知抓到了没?主子,您这到底是……”
“无事,”丸子冷冷一笑,“记得帮我找到我的猫。若是蒹葭院抓到了,要也给我要回来。”
杨嬷嬷搞不懂她主子在想什么,但还是应了。
谢霖洗漱完回来,丸子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躺下去。
原本今日就该休沐的,所以今日一日不出门也不碍事。谢霖在床榻边坐下,或许是愧疚又或者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感,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丸子。屋里的下人已经退下去,谢霖见她醒来这么久没问过孩子,想了想,便提起了孩子。
“孩子没事儿,”关于这一点,谢霖真心存感激,“虽然早产,但太医说在母亲腹中养得非常好。丝毫不必足月生产的孩子差。”
丸子冷静地听着,点点头:“那就好。”
“你想不想看看他?”提起孩子,谢霖自然是满心满眼的喜爱,“红彤彤的像个小老鼠,不过大伯母说长得非常漂亮,将来定然是个俊雅的公子哥儿。我瞧不出来,那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呢,五官皱成一团,如何就瞧出了俊雅……”
“孩子就交给大伯母去养吧,”丸子突然出声道,“谢霖,我只想问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