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说元佑十三年的起落,是在一个雪夜。
元佑十三年,朝堂内忧外患,皇帝体弱一病不起,旧党势力蠢蠢欲动,西夏军时隔五年再度举兵来犯,一时间,朝堂竟找不出可以领军的将领。
谁知前方来报,西夏军的几次进军,竟然都被击退,皇帝派人前去查探,其结果却匪夷所思,令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据探边关环役战区,已经有将领在组织领兵作战,且粮草充足,兵力亦是精锐。
病重的皇帝担心是有人趁乱做局,一方面命令探子留在前线观察,若那位将领有不轨之心,就将那位将领就地斩杀;另一方面,即刻挑选朝堂心腹领军制敌。
朝堂上,因着皇帝的病情,人人忙着在党争中自保,一众朝臣相互推诿。
最后还是沈侍郎站出来,请奏称自己曾前往环役战区,对西夏军军情熟悉,自请前往参与作战。
朝堂上的大臣都万分不解,像沈侍郎这般惊才绝艳、前途无量之人,怎么就总想着往边关跑。
五年前环役战区的那场意外,难道沈侍郎还没有吃够苦头吗?
沈席舟在众人的注视下,眸光闪了闪。
边关、粮草,倒是让他想起来某位好久不见的故人。
朝堂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边关。
与京城的气候不同,刚至秋末,环役战区已然大雪纷飞。
寒青色的天空中,偶尔飞着几只寒鸦,身影掩盖在鹅毛般的大雪中,只能听见其苍凉孤独的凄叫。
冰天雪地、储粮告急、兵将思乡却无法归家,环役战区的战事倒是愈加急迫。
大雪覆盖的兵帐里,一众将领正襟危坐,余光却都悄悄看向座首的孟军师。
座上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好似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质,自始都是一副不紧不慢、运筹帷幄的样子。
边防的将士五年一换,今年不知为何,朝堂迟迟没有派遣将领,边关人心涣散,西夏军的突然来袭着实让大家措手不及。
孟军师便是此时出现。
起初暂行领兵之职的范副将军对她还有提防之心,但眼见孟军师带来了缺少的粮草,并且对边关军情了如指掌,提供了数个切实可行的好计谋,便对她大有改观。
也多亏了孟军师,全军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军心团结,统领范副将更是尊称她为座上之宾。
可眼下朝堂欲来查探前线战局,以目前的党争局势来看,只怕会是对孟茵堂不利。
众人担忧的对象,孟茵堂本人,倒是不怎么担忧。
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传送军粮,弥补五年前的遗憾。
既然朝堂心有疑虑,派人前来,那她提前几日避开探子收拾离开倒也无妨。
她将这几日连夜赶制的地形图、堪舆图交给范将军。
收到前几日京城的消息,范将军早已猜到她要离开,但并肩作战这么些天,多少有了些似有似无的联系,范将军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他出言挽留道:“或许朝堂没有加害之意,若是今日孟军师留下,待日后战争结束、论功行赏,封个小官也未尝不可。”
孟茵堂看出他的无奈与惋惜,出言宽慰:
“范将军也无须不舍,我本来不是什么圣贤伟人,也没有多么忠于朝堂。此行前来,只是为了多年前的一个约定。”
“如今粮草送达,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现在环役这里军心聚拢,范将军拿着这些堪舆图,打退西夏军不是问题。”
帐外的天阴沉得垂在地面上,仿佛触手可及。
呼啸的北风吹着,偶尔沿着帐篷的门帘吹进一些,直吹的蜡烛晃动,摇摇曳曳,光影在雪夜里交替变换。
如此紧张的战局,在光影的映照流转下,细碎的光斑铺在地上,让孟茵堂想起来五年前同行的故人。
她忽然就想起了尘封在记忆中的元祐八年,五年前的河西。
扬州城外,刚过了年,还是早春,河道上的浮冰稍稍解冻,等待了一个冬天的渔民和货船便已然迫不及待的下水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