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宁率先打破了沉默。
“京城。”
这次高璟昀没想再瞒他。可秦修宁却头一歪,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摇头笑了,同时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京城,从京城到这里至少两个月,可他那关碟上根本没有出京的记录。
也是,如果是注定的分别,是迟早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实在没必要互相有更多了解。
李珉也好,李未寻也好,最终都是泯于红尘的一缕青烟罢了。
吃罢饭,秦修宁按医书上一步步做好准备。就在为他肚子上罩上一块白布时,高景昀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不同寻常的静谧。
“哥,我可以看看那本医书吗?”
刚才已将麻药融入酒中给他喂下,应该很快就会起作用。秦修宁没有犹豫,将臂缚和书一并递给他。“挺过今晚,你就不再是小孩了。”
接过医书,高靖韵捧在手心里。他其实看过不少医书,有些已经想不起名字。
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有一次他正拿着头发上的束带给一只受伤的鸟儿包扎伤口,名闻天下的太傅甘华清路过御花园看到这一幕。
他停下脚步,对他说,“万物皆有灵,殿下心地纯善,是这些生灵的福气。”
他当时听不懂,但自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一本医书,皇后不准他读书写字,他就用树枝蹲在地上画,几年下来连那些复杂生僻的黄岐之词也都认识了。
只是从那之后,他也再未见过甘华清了。
思绪被眼前那簌簌作响的声音拉回现实,他盯着正在更衣的薛不染的背影,说不清此刻心底是紧张多还是平静多。
可无论如何,死也要死的明白才行。若有事情一旦超出他的掌控,他便会心悸害怕,仿佛被关入一个永无天日的地牢,失控无助会将他逼疯。
因此他要看着医书上的字,一步步判断自己的人生结局。
他将书翻到有关切除腐肉缝合伤口那一章,眼睛又再次钉了进去。
学着师父的样子,秦修宁仔细清理了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用酒擦洗干净双手。
当他拿起剪刀,将伤口周围的白布剪开,露出那已经流脓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他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高璟昀已经将步骤记住了。口中紧紧咬着臂缚,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迟缓而笨拙地举起沉重如铁的手臂,握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琥珀的瞳仁已经有些空茫,但皙白的脸上露出那抹纯然的笑却犹如一朵嗜血玫瑰,绚然绽放在秦修宁的眼前。
“哥,别怕。有你这么好看的人送我,值了。”
眼睛缓缓闭上后恢复了睡着时清冷模样,但唇边却喃喃传出的这一声低语,犹如远山洪钟猛然撞进秦修宁的心头,震得心尖微麻,指尖微颤。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蔓延开来,秦修宁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夸赞过样貌出众,他都早已不以为然。许是第一次从将死之人口中听到,令他多少有些震撼吧。
这狐狸崽子,临死前也不忘装乖嘴甜。
他轻轻一笑,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没事,睡吧,我刀子快。”
作者有话说:
医学渣渣又要下手了,没眼看(捂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