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你就吃你的花生,喝你的酒,别叫唤了,再叫也没有姑娘给你躺。”苏安之说着将自己的碗碟往皮蛋面前推了推,这皮蛋也甚是神奇,就这么低着脑袋咕咚咕咚将一碗绿蚁给喝干了,随后又对着苏安之咕咕地叫了两声。
这次连老吴都知道这憨货的意思,笑眯眯的将碗碟里的酒满上,才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
苏安之看着已经完全不像龙猫的皮蛋无奈一笑,又朝着老吴好奇的问道:“这些唐军来了镇上还守规矩?我路过市集的时候也荒凉的很,不会是给他们抢了吧?”
苏安之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两年多前来了一支唐军,领头的据说是唐军北方数一数二的将种子弟。这一千多人的队伍跑来荒北镇后仗着自己是正规军队,又有深厚的背景在镇里误作非为,不但宣布接管了荒北镇,还征收了一大堆苛捐杂税,结果整个荒北镇的镇民都不干了。
虽然这些镇民平时里都像是普通老百姓一般的过日子,但是要知道这号称无好人的镇上可以说随便就能拎出几十个就能让唐蒙两地的官府或江湖震上一震的大凶,哪里能容的下一个毛才长齐的将种子弟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结果那个误以为是进了羊圈的将种子弟被扒光后挂在正门口足足半个月,才被闻风前来的家里人给赎了回去。至于那一千多唐兵最后也都给丢了回去,只是走的时候身上都光着腚,真的是连一根毛都没有带走。
苏安之还记得那时才不过小半天,镇上就集结了数百人。那个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天天给自己家婆娘揪着耳朵骂的宋老实,使得却是一口重达三十多斤的鬼王刀。而那个整天吐血,又满口之乎者也的吕秀才用的是一把三尺青色长剑,据说事后有人认出那把剑就是十年前北地第一杀手使用的青鸾剑。还有眼前这个瘸了一只腿瞎了一只眼的老吴,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一把拂尘,在唐军之中杀的三进三出,哪里又有半点瘸腿的样子。
在荒北镇中,类似这样的高手不计其数,很可能整天和你唠叨张家长李家短的大妈当年就是某地的成名高手,也可能为了几文钱和你斤斤计较的卖菜老农就是恶名满天下的江湖大凶!
总之,在荒北镇上千万不要说自己在外面有多厉害,凶名多甚,因为可能你在别人眼里连坨牛粪都不如。
老吴随意的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说道:“规矩倒是遵守的,反正只要没有要钱,没有抓人就行。”
在他们这种隐姓埋名的人看来,只要不断了财路还有不为了当初在镇外犯的事来抓人就行,其余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至于市集,一来是好多天蒙人都给赶出了镇子,连带那些天蒙商团也赶了出去。二来是唐军禁了很多军事违禁品,你也知道荒北镇上本来最大的交易无非就是那些在外不能卖的东西,所以这一禁也就等于把整个市集给弄得萧条了。”
苏安之微微颔首,这唐蒙之战一触即发,赶出天蒙人也是怕有碟子混了进来,毕竟以北边那位老妇人的谋划来看,这荒北平原早就是整个棋局中的一部分,那么荒北镇必然早已参透进了北方那张网上的各种人员。而至于军事违禁品更是在平时就严加管控,现在交战迫在眉睫,当然不可能还让那些东西在市场上流动,要知道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北地一些有背景家世的大家族在背后支撑着,要不然那些只能在唐军里出现上等货色怎么可能流入到荒北镇。
如果换了平时,在这荒北镇上禁止贩卖这些违禁品,那可是挡着那些大家族的财路,这可宛如杀人父母,下场一定很是难看。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还有哪个大家族敢顶风作案,那就等于是抽那位高高在上的唐皇脸皮子了。到时候天子一怒,可真的是流血千里的事情了。
苏安之此时觉得有些头晕,想来是刚刚的绿蚁酒后劲上来了,正想要回去睡一会,却听到酒馆外的大街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好奇之下和老吴打了个招呼,抓着正在喝酒的皮蛋跑了出去。
锣鼓声是从酒馆前大街的一头传来的,苏安之记得那边正好是整个荒北镇的中心位置,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一块用来贴告示的布告栏,平日那处也没什么东西好贴,毕竟荒北镇属于三不管地带,最多也就贴一些从两国传来的大凶通缉告示,或者某些商团会将此次带来的商品清单贴在上面,以便顾主购买。
前两年开始到是有些新奇的东西贴在了上面,据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唐皇不知道怎么想出了个东西叫简闻,这东西在苏安之看来有些类似前世的报纸,而且还是半月刊的。
这简闻上除了会宣传大唐的一些税收调整和官员调任等等事物之外,还会出一些花边的小道新闻,比如某某官员被家中悍妻暴打,或者江湖某位大侠喝了花酒不给钱等等。
荒北镇地处偏远,加上通讯并不发达,所以这简闻一般传到此处的时候都已经是过了一两个月之后了。不过即便如此,每次告示栏上贴了简闻之后总会围了一群人,其中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每次都让那个吐着血的吕秀才一字一句的读。
特别是那些闲来无事的大叔大婶们,每次都让吕秀才先读了那些花边小道新闻,毕竟在他们看来大唐的税收调整、官员调任关自己啥事,那些花边的小道新闻才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不论什么时代人总是喜欢八卦的。
甚至有些牛逼吹大发的还会说那些新闻里某某人以前和自己有过交情,然后再大吹特吹一顿当年自个儿在荒北镇之外的丰功伟绩。如果这时的听众都是些脾气好的就也算了,如果遇上一些不服气的刺头,一定得挑事儿,开口总是骂一句放你娘的屁,接着一句是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呢?
随后吹牛之人和那刺头就开始相互谩骂,然后为了显示谁的能耐更胜对方,就约了到这边有着告示牌的空地来打一架。这架还不是说打就能打的,镇上有个赌档,赌档的主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谁也没见过。只是那个花枝招展的谢姓老板娘到天天在人前晃荡,这时就会扭着她那丰胸肥~臀来宣布这打架的两人输赢赔率,随后大家下注之后买定离手,这架才能打得起来,当然这输赢双方只要不死就能分到一笔由赌坊出的钱财,美其名曰表演费。
不过近年来这样的打斗也越来越有水分了,很多江湖游侠或者镇上的老油子都会私下协商,然后跑去广场上表演一番,再拿钱走人。不过对于这样的事情,谢老板娘似乎一点都不怒不恼,依旧穿着她那套都能看到白花花胸脯肉的半臂招摇过市,拿钱分钱走人,一点也不含糊。
不过今日这锣鼓声到不是又有人来约架表演,而是一队唐军打扮的士兵在告示栏边鼓捣出的声响。
苏安之将皮蛋胡乱往怀里一塞,好奇的凑近人群,只见这群士兵在告示栏边上搭了一座小台子,一位身披甲胄的将领正在卖力吆喝着,而台下此时已经聚集了百来人,却都一脸冷笑的表情。
“来来来,只要入伍就是能有一两银子,还管吃管住,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天天有啊!各位老少爷们,还在等什么?快来入伍啊!”这将领叫了好几遍,甚至还很有煽动性的说了一大堆男子汉大丈夫当为国分忧解难之类的豪情壮语,只是收效甚微。
起码在苏安之看热闹的一炷香时间内周围这百来人里,只有一些平时的在市集上靠着偷盗混饭吃的小偷小摸之辈上前报了名。不过想来也是,现在整个镇子都给大唐的军人接管了,市集上比之前冷清了不知道多少倍。
接下来又是一场大战,这荒北镇估计短时间内不可能像往日那样繁荣了,那这些靠偷盗为生的家伙们生存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毕竟大家平日都住在荒北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偷儿?只有那些外来的商团或者游侠儿才是比较好下手的对象,现在那些人可不会出现在荒北镇了,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
而那些平时在荒北镇上正常过日子的人,谁会没事为了这一两银子去冒死?要知道这些人中可能随便拉出来一个就是个江洋大盗或者江湖大凶,谁会在乎这一两银子的事儿?
那将领打扮的家伙见喊了半天才征了这小狗小猫的两三只,又想到之前信誓旦旦对手下人吹嘘说今天征个一百人回来的豪言,不由脸上有些挂不住。想着妈的,老子既然征兵不行,强行拉人总可以吧?反正这荒北镇上也都是些在外面混不下去的小鱼小虾,真正的大凶大恶之徒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窝一辈子。
想到此,这将领恶向胆边生,目光凶狠的朝着人群里扫了一圈,见底下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是一脸横肉或者脸上有刀疤的,不由又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当他眼光扫到一个小白脸时又改变了主意,想不到这荒凉的地方还能生出个这么水灵的小相公?这唇红齿白的,哪里像是个男人,涂上胭脂水粉说是女人怕是没人不信的。
当下朝着底下人使了个眼色,这强拉入伍的事情自古有之,这些本就是负责征兵的士兵怕也是没少做过,哪里会不明白自家将领的意图,又一看这被盯上的小子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蛋,一双细长的丹凤眸子煞是好看,再想到自家将领那龙阳之好,立刻心领神会朝这倒霉催的年轻人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