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倏然被人捏了一下,柳双娥眼皮一跳,蓦的抬头,他的眼里漾开笑意。
“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捏她虎口的那只手并不满足于虎口,掌心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背。
柳双娥惊得想抽开,轻轻用力却未果。她使了大力,手却仍然被握得很紧。
她低声喝道:“你疯了,这里不是紫兰榭。”
“我知道,”二人交错的手被藏于袖中,上半身靠得并不远,然而纪云宴的声音莫名有一种幽远,“你让温进代问我有什么想要的,趁此机会,我亲自回答。帝死之后,我必须活下去,有尊严地活。”
“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舍不得。双娥,你舍不得我,”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抚过她的青丝,长久在深宫中养尊处优,比从前更顺滑,亦更乌黑发亮。下一瞬,他的声色就恢复了往日,低声叮嘱,“今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面圣。”
手陡然松开,袖子拂过自己的手掌,柳双娥望着他朝前厅迈去的背影,倏然察觉到手中的冰凉。
她低头看,这是一把长命锁。
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纪云宴没与她同桌用席,到最后,里屋也只有高举荷与陈娘子与她为伴。二人忙里忙外,只草草扒过几口饭,便到了出殡时分。
路途遥远,柳双娥没有随行。她握紧了手中那把小巧精致的长命锁,只回头看了一眼纪云宴,便决绝地上了马车。
行驶平稳,回宫的方向与人流相左。送行的人神色各异,她放下窗口的帘子,问:“问茹近来如何了?”
问茹以年老体弱为由,宿在自己屋内许久。她每日也在伺候着,只是柳双娥常常顾忌着她的身份,往往只敢让橘白近身。
“遗诰,她一直留存得很好。”
“那就告诉她,该把东西取出来用一用了。省的经年日久,泛了黄。”
“是。”
“城郊的宅子可寻好了?事情一过,便让她出宫安心养老去。劳碌了一辈子,也该到了歇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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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瞧见许一觉的棺椁被埋入土中,纪云宴仍觉得恍如隔世。
感觉昨日许一觉还在国子监讲学,筛选最有天资又肯吃苦的学生作为接班人,春风得意。今日便瞧见他没有血色的脸颊一点点没入棺椁的黑暗,然后深埋黄土。
人群喧闹,气氛却很压抑。
到了该散去的时候,纪云宴有很多话想对陛下说。过了今夜,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转身想上马车进宫面圣,却被温进拦下。
温进一身缟素,冠上簪了一朵纯白的绢花,叮嘱他:“万事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