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脸色灰败,脸颊在地上擦破出血,眼珠却亮得吓人,口中不住地喃喃:“郡守……账本……”
阿意用灰布袖子擦了擦汗,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我把他胳膊都扭断了……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妙妙俯下身问:“纪先生?”
纪德的目光动了动,聚集在她身上:“呸!郡守就快要倒台了,你也快要跟着下狱了,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他眉头骤然一蹙,眼中又浮现出迷茫的神色,“小姐?”
下一刻,又怪笑起来。
他又哭又笑,吓得围观的下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凌妙妙在嘈杂声中胆寒地后退两步:黑莲花对他做了什么,把他弄成这副模样?
她现在可以肯定,原书离纪德不是主动背叛,凌虞经历的郡守府抄家,至少有一半是慕声从中作梗。
黑莲花毒得像见血封喉,谁敢犯慕瑶,就要谁狗命,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心中一阵胆寒:慕声肯定知道她搞破坏的事了,要不是她跑得快,这会儿整座郡守府已经坐在沉船里了!
“来人,先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去!”
慕声慢慢地走回房间里去。随手抓过一个急急奔跑过连廊的下人:“纪先生找着了吗?”
被拦住的那人还是个半大孩子,操着公鸭嗓,有些羞涩地望着眼前春花般明媚的少年,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嗨,抓住了,小姐让关进柴房里去了。”
“哦,多谢小哥。”
慕声略一颔首,不待对方反应,转身离开。他若有所思地穿过长廊,带着热气的风吹过他流云般的衣袖,发梢在空中舞动。
既然这样便算了,两清。
“阿声!”
慕瑶从窗口探出头来,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
“阿姐?”
慕声晦暗的神色猛地一明,走到了窗边。
“今晚收拾收拾行李。”
慕瑶趴在窗口,轻描淡写地嘱咐,“再过三日,我们便离开太仓郡。”
这就……要走了吗?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一个兔子般狂奔出门的身影。他闭了闭眼,将乱七八糟的联想倒逼出脑海。
“阿姐,我们要去哪里?”
慕瑶穿了清透的白衫,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黑发如墨,皮肤如白瓷,微微笑起来时,眼角下那颗泪痣格外动人,“赵太妃动用了慕家的玉牌相邀,我们去长安。”
长安,想必是处处繁华。
慕声抬起头来,透过黛青色的屋檐看到了一方湛蓝的天,檐角上挂了只古老的风铃,随风响动。
五月江南,石板凉,桂花香,热的地方燥热,阴的地方潮湿,角落长满了茂盛的花草,太湖石洞内透出曲曲折折的阳光。女儿家走过廊下,穿的是流霞般的轻纱。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