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大爷瘫得时辰久了,伺候的婆子不尽心,很少给他翻身擦背,肉都硬了。
他又管不住下头,一年到头褥子就没咋干过,婆子头两年还勤换着,后头厌了、烦了,就算尿湿了炕,也全当不知道,就那么湿着,沤得皮肉又红又肿,起成疮。
背上肉薄,坏得不多厉害,可那屁股到大腿肉厚,流了脓,一破口全是血水。
薛大夫说了,治腐疮不能淤堵,只能通,让堆积在内里的毒根发出来,再刮肉、上药,才能好彻底;毒若不拔干净,在皮下生大了、发出来,得再遭回罪。
好在大爷是个瘫子,后头没啥知觉。要不这个治法,得多疼。
王墨瞅着汉子受苦,心里头跟着难受,便想着在饭食上给他做好些。
吃好了,肚子里有了食,好得就快。
木托盘被轻轻放到矮桌边,王墨瞧去炕头子的汉子:“爷,你饿不?”
玄鳞趴着,又少食、少动,感觉不到饿,他沉默的摇了摇头,却见那小哥儿将碗端到了自己跟前。
灶堂收拾出来后,王墨便不肯再给大爷吃婆子送过来的清汤寡水,有了食材,他便想着自己做。
他一个农家娃儿,只会做些家常饭菜,这一碗疙瘩汤也是村里的做法,不多精致,却飘着股香。
王墨端着碗,轻声哄他:“我问过薛大夫,大夫说你太久不吃干粮,怕受不住,我就做了疙瘩汤,汤汤水水的舒坦,咱多少尝一口?”
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一股软软糯糯,听得玄鳞耳根子直发烫。
他睁开眼,疙瘩汤便映入眼帘——浓稠的疙瘩汤面上,漂着金黄的鸡蛋花、新鲜的西红柿、脆嫩的青菜叶,勺子搅一搅,一股子鲜香。
玄鳞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脸却偏到了另一边,他吃不得这扎实的东西。
夜里那顿久违的饺子,叫他肚子里翻腾,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一个瘫子,尿在炕上已经足够羞耻,难不成还要让他……
王墨偏头瞧玄鳞,以为他是嫌弃饭食不多精致,将碗往前送了送:“你别瞧着难看,吃着可香呢。”
玄鳞知道香,不用入口,鼻息间已经闻到了。
可是不行……他脸面涨得通红,牙齿咬着唇内,沉默着,固执的坚守着所剩无几的自尊。
王墨劝不动人,只得将碗放到了矮桌上:“要不我给你下碗面条子?老夫人还送了只鸡,晚上给你煲汤喝。”
咋会有这样的人啊……哄着他、娇着他、纵着他,不过是三年,三年罢了。
玄鳞狠下心:“我用不上你。”
王墨一怔,苦着脸,缓缓垂下了头。
也不知道咋了,这小哥儿一难受,玄鳞心口子就跟着发堵,这感觉太陌生了,让他摸不清头绪,只觉得躁得慌。
王墨垂下眼睫:“那爷不吃,我陪爷一块饿着。”
那股子躁愈来愈明显,连咽了几口唾沫也压不下去,玄鳞手握成拳,终于怒道:“你不吃作甚?拿你自己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