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看了也会忘,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点了当柴烧呢。”
“就是,天天捧着个书,说不定还没我会背呢。”
“昨日在学堂先生教了我们《论语》和《孟子》,喂,书生,你那么厉害,背两句听听?”
“你们……你们……”
屈秀才又急又怒,可他是个读书人,只会讲仁义礼信,骂人的话半点都说不出口。
那几个小孩见状,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回头忽见一名女子站在背后,几人吓了一跳,立马噤声。
“继续笑啊。怎么不笑了?”
李洛水脸上似笼了层寒霜,嘴角分明是弯着的,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没有。
这副模样,把那群欺软怕硬的孩童吓得齐齐后退一步,先前说话的小胖子慌不择路坐在了火堆上,惨叫着起身,捂着被烧红的屁股哇哇大哭起来。
李洛水轻轻一瞥,他吓得又立刻止了声,含着一包眼泪打了个响亮的嗝。
“明天之前买了新书还回来,不然——”李洛水看向火堆,“就不是烧光屁股这么简单了。”
几个小孩吓得屁滚尿流,屈秀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啊,李姑娘。”
“没事,对付这帮小混球,只有比他们更恶才行。”
转头见屈秀才捡了根稍长的树枝,小心翼翼的将火堆里烧得残破不堪的书卷给拨了出来。
他也不嫌烫手,一遍遍拿袖子去擦,可被火烧坏的书册,又岂是擦两下就能复原的?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焦黑的书皮上,屈秀才抱着书,怔怔坐在原地。
李洛水心中不忍,走上前去,“别伤心了,书没了,再买一本便是……”
几行清泪从脸上滑落,他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捧着书失声痛哭起来。
“没用的,没用的,他们说得没错,这些书放在我这就是浪费……”
“我背了不下上千遍,还不是转头就忘……我就是个废物。”
当年的事在他心底永远是过不去的坎,李洛水叹气,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书生,你可会作画?”
屈秀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幼时学过几年,只是略懂……”
略懂也够了。
李洛水在他跟前蹲下,认真问道:“现在还有个机会,能让你重登庙堂,可愿一试?”
屈秀才耸拉着脑袋,摆摆手,“李姑娘,你别安慰我了,他们说我考场舞弊,这辈子都不能参加科举了,重登庙堂,谈何容易?”
“当今世道,想要入朝为官,谁说只有科举一条路?”
“你的意思是……”
“丹青宴。”
屈秀才的眼神暗淡下去,“丹青宴的门路我岂会不知,可太子是何人?岂是我等白衣书生能攀附上的?”
李洛水将他扶起,说道:“你只需在十日内作好一幅画,其余的,包在我身上。”
“此话当真?”
“自然。”
胡乱抹了把眼泪,屈秀才脸上重新有了喜色,三两句告别了她,便匆匆回了自家屋子。
李洛水站在原地,寒风将她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这世间有太多甘冒不韪对抗命运的人。
屈秀才如此。
她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