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水摸了摸这副陌生的皮囊,轻声道:“多谢。”
“谢什么,你还欠着我金子呢。”女人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丁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巷子里只剩下她一人,长长的影子被拖在地上,显得孤寂又清冷。
这一夜不会再有什么不速之客,回到院子,李洛水躺在床上,月色从窗格里透进来,冷冷清清的洒在地上,屋子里没点灯,漆黑中她再一次抚上自己的脸。
卫溪舟说得没错,她该为自己活一次。
她要顶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替过去的沈清禾讨一个公道。
翌日,李洛水早早起身,特地挽了个松散的流云髻,又翻出秋娘送她的白玉梅花簪戴在头上,出门时正好赶上屠户娘子出摊,见了她远远便打招呼道:“早啊小姑娘!”
“早。”
李洛水应着,心里不由感慨,这妇人易容的手艺出神入化,明明身怀绝技,却还要起早贪黑的做这屠户生意,当真令人费解。
对昨夜的事只字不提,妇人推着猪肉摊经过她门前,瞧她一身打扮,笑道:“一大早出门,去见情郎啊?”
想到今日要去见的人,李洛水脸上一热,好在戴着□□,她低下头:“您就别取笑我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妇人看了眼四周,“不过我得提醒你啊,不能沾水,不能靠近明火,否则变成丑八怪,我可不管你。”
李洛水弯了弯唇,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您,对了,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别您不您的,我姓徐,就是个杀猪的,以后叫我徐娘子就行。”
*
告别徐娘子,李洛水出了小巷,冬日料峭的冷风刮在脸上,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凭着记忆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处楼阁前。
头顶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品墨轩。
李洛水对这里并不陌生,在还是沈家二小姐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偷溜出府到过这里。
原先只是想找品墨轩里的名家大师指点画技,后来误打误撞见了那人,一头栽进温润又不失清贵的眉眼里,后面再去,看画还是看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轩内亭台楼阁,绿树环绕,回廊之上以金漆雕龙作风,屋顶成片的琉璃瓦,又给这清雅之地添了几分贵气。
前厅里有一面长长的画墙,历届丹青宴上选出的佳作都会被挂在这里,巳时刚过,画墙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捧着自己的画作,徘徊在铺满丹青的琉璃墙边,殷切地盼着一个机会。
一个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机会。
李洛水也在等,但在等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找到轩内管事,她指着画墙最上方的那幅神鸟朝凤图道:“劳驾,我想将这幅画取下来。”
如今她身无长物,欠徐娘子的五百金,只能拿这个还了。
管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姑娘,这可是丹青宴上得过魁首的画作,除非画师本人亲至,否则是取不走的。”
“我就是画师本人。”
“你?”
管事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劝姑娘还是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有耳尖的好事者围了过来。
“这不是若水的那幅神鸟朝凤图吗?上面还有太子亲笔题诗呢。”
“这笔法,这画意,就算过了几年再看,也依旧令人心驰神往……”
“她居然说这是她画的,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洛水站在人群中央,大抵是因为面上多了层皮,她说话变得底气十足:“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冒充谁不好,非要来冒充名满京都的画师若水,简直笑死人。”
“还有谁人不知,若水乃是京都第一才女沈清蕖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