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五年未见,倒是与我变生分了。”
李洛水心中巨颤,她愣愣抬头,望进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昨日品墨轩见你,便已觉熟悉,只是还不敢确认。今日你戴上维帽,便彻底坐实了我心中猜想。”
李弈盯着眼前人,语气幽幽的,“当年说好让我一见你的真容,可我在湖心亭等了一宿,也未见你来。”
“为何不告而别,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却在昏暗的马车内,语带控诉的向她要一个解释。
她应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她那日精心打扮正要与他见面,却被父亲沈廷挡在门口,不由分说拉去给失手杀人的长姐顶了罪么?
流放千里,死里逃生,五年来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又该如何向他言明?
况且,昨日还听闻他与沈清蕖好事将近……
李洛水撇过头,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说道:“殿下,你认错人了。”
说完也不顾孟安的阻拦,掀开车帘逃也似的跳了下去。
“殿下,这……”
孟安见自家主子沉默不言,也没再多问,李弈将头靠在车壁上,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眼底晦暗不明。
回到小巷时日暮已经西沉,陈茂还没回来,丁佑不知去向,只有屈秀才拿了本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见了她一愣,问道:“你是谁?”
“是我,李若。”
“哦哦,李若……是谁来着?”
李洛水叹气,这人的记性果然不好,“前日新搬来的,李若。”
“哦对对,想起来了,原来是李姑娘,戴了顶维帽我都没认出来。”
简单打了招呼,李洛水便急匆匆的往巷子里走。
徐娘子坐在院里的水缸边,正在洗一把带血的菜刀,见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头也不抬道:“破相了?”
摘下维帽,李洛水放低了声音:“抱歉,我一时没注意。”
徐娘子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跟我进来吧。”
直到躺上里屋小榻,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实处,徐娘子动作熟练地调制好瓶瓶罐罐,黏糊糊的东西冰冰凉凉敷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变得灼热发烫。
李洛水闭上眼,鼻尖忽然嗅到股淡淡的血腥味,似有若无的弥漫在空中。
像是从徐娘子身上传来的。
“徐娘子,你方才宰过猪吗?”她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徐娘子一边在她脸上忙活一边回答。
心里一松,李洛水笑道:“没事,我猜的。”
修补完已是月上中天,望着镜子里光洁的小脸,徐娘子道:“再有下次,可要加钱了啊。”
李洛水笑着谢过,告别徐娘子后,回了自己的小院,躺在床上,内心的起伏依旧未能过去。
没想到李弈居然在昨日就认出了她,如今这副戴罪之躯,连真容都不敢示人,又谈何面目站在他身侧?
浑浑噩噩睡了过去,又梦见了一身明黄,眉眼温润的太子,神色哀伤地看着她:“当年为何不告而别?”
……
醒来后心里依旧抽疼得厉害,穿衣下床的功夫,却突然听到院门外一声惊呼:
“哎呀,陈茂!怎么了这是?怎么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