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指节分明有力的手插入两人中间,伴随着一股凉凉冷冷还有些清新的味道,时长风低沉若大提琴般的嗓音在简淮耳边响起:“简教授,利用专业技能进行负面暗示,这似乎不太符合职业道德。”
简博翰再次被阻止,他扭头看向时长风,视线聚焦在这位气势如大海般沉静的医生,似乎第一次直视时长风。
“正面还是负面,我似乎比你更有专业评判能力。”简博翰正色道。
“是吗?”时长风从衣兜中掏出录音笔,“为方便记录,我查房时带着录音笔。在精神科领域内,我的确不及简教授有威信力,不过比我强的人有很多。简教授需要我将这段对话放到研讨会上,交给其他专家评判吗?”
简博翰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道:“与病人家属和病人的对话属于保密范畴,没有病患监护人的同意,是不允许外传的,恰好我就是病患监护人。你还记得保密条例是怎么规定的吗?”
“我记得。”时长风语气依旧坚定,“前提是这段对话是会被定义为家属对话还是精神暗示,作为病患家属,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提出的专业建议是,请你暂时离开,不要再用不专业的话语刺激病人的神经。”
简博翰看了眼低着头的简淮,依旧温和地笑道:“你说
得有道理,我确实该回避一下。”
简教授临走前还想说什么,却见时长风捏着录音笔,他忍下去,维持温文尔雅的风度离开病房。
他走后,时长风收起录音笔对简淮道:“你需要坐下休息。”
时长风做出搀扶的姿势,简淮抗拒地回避他的动作,自己扶着墙走回桌边坐下来。
时长风适时递来一杯温水,透明的玻璃杯折射出阳光的色彩,简淮盯着杯子,忽然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没有,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时长风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用与朋友聊天时询问“今天吃什么了”、“外面气温如何”的语气随和地说,“你喜欢下雪吗?”
简淮呆了一瞬,双手握住水杯道:“不知道,我不太清楚我喜欢什么。我见过一次下雪,当时我把脸埋进雪里,好像埋了很长时间,抬起来时脸冻得没知觉。后来又用热水洗脸,脸好像烂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没照过镜子。”
他平平常常的语气令时长风心惊,时医生小心地询问:“那是你几岁的时候?为什么要埋进雪里那么久?”
简淮视线失焦,想了好一会才道:“不记得了,好像挺小的,我不喜欢雪,又痒又疼。”
幼年时如果不断用负面因子刺激孩子的感官,会让年幼的孩子讨厌类似的物品。例如让婴儿触摸毛绒绒的动物,婴儿最初表现出喜爱。紧接着不断在他碰触毛绒绒的东西播放令人不适的尖锐高频声音,一段时间以后,该婴儿从此碰到带毛的东西就会大声哭泣,严重一些的长大后甚至连自己的头发体毛都会害怕。
时长风望着这个年仅18岁刚刚成年的大孩子,尽可能保持语气平和:“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下雪?”
简淮抓起时长风的衣袖,低头嗅了嗅道:“我闻到雪的味道,凉凉的有点好闻。”
时长风也闻闻自己的衣服,除了消毒水的气味什么也没闻到。
简淮看向时长风,轻笑了下:“我不喜欢雪,但我喜欢那个味道,很干净很冷,能够掩盖住血腥气。”
时长风紧紧地皱起眉头。
简博翰离开后,简淮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他点点鼻子,小声道:“从小到大,我的鼻子都很好用,这个秘密,我没告诉过简教授,今天破例告诉你。”
“为什么是我?”时长风有些受宠若惊。
简淮起身从枕头下取出两片药,放在时长风手心上,他点了点药片:“这是维生素,我能闻出来。”
时长风知道这是维生素,昨天和今天的两片药是他亲手换的。
他接手简淮后,便注意到药量的不寻常。他试过更改医嘱,但简淮的病情和身份过于特殊,他刚刚来到这家医院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昨天时长风小心地换了药,等24小时过去,他立刻来查房,就是为了确定简淮本人是否需要那么大剂量的神经安定药物。
时长风没有解释换药的行为,反而问道:“我是雪的气味,其他人呢?能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