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医院门口被撞一事,恐怕周如兰还会相信。但是经历过生死之后,周如兰对武建设已经产生警惕。
武建设如果查出苗慧有抑郁症,他早就到处宣扬,以洗脱自己的罪名,何至于现在才拿出化验单?什么叫在家里翻出药瓶?恐怕自己回家的时候,正碰上他在布置现场吧?
主管刑侦大案的武副厅长,想要为妻子自杀找个理由,实在是太容易。
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周如兰垂下眼帘:“我上班之后只有周末回家,也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唉!说起来我也有错,抑郁症患者最需要亲人抚慰,只可惜……”
武建设是什么人,听弦知音,顺着周如兰的话开始自我检讨:“是,可惜我工作太忙,没有多关心你妈,竟然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
武如欣泪如雨下,哽咽道:“我也不好,我期末考试期间事情多,一个月没回家了。”
武建设轻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希望你妈妈能够快点醒过来。”
“嘀、嘀、嘀!”
仪器发出轻响。
周如兰看一眼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苗慧,再看向一脸后悔的武建设。世上最远最近的,就是夫妻。爱她时,卿卿我我;不爱她时,如同陌路。
武建设对周如兰说:“如兰,既然我们父女俩解开了心结,那汪晓泉那里,你就不要再去告状。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何必搞得剑拔弩张。你也在公安系统工作,要是我有问题,你也得背上污点,对你的前程不利啊。”
周如兰恍然。难怪今天武副厅长有兴致和自己说那么多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爸,既然不是您的问题,那就不怕查。这些年来,多少风浪您都经历过,小小的亲子鉴定,您一定也不怕,是不是?”
周如兰的话语虽然温柔,但礼貌里透着疏离,这让武建设很不爽。
武建设往前迈出一步,与周如兰一臂之遥,他双目一眯,沉声道:“你,一定要与我为敌?”
武如欣呼吸一滞。
周如兰却没有怕,挺胸抬头,保持立定姿态:“不,我不与您为敌。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武建设提高了音量:“如烈是我战友的遗孤,我抱他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婴儿。你看着他一点点长到现在,个子比你还高,他已经十六岁,半大的小伙。你这个姐姐质疑他的身份,不怕伤他的心吗?”
周如兰紧紧捏着拳头,默默为自己打气:“我有这个怀疑,我需要印证!”
武建设冷笑:“就因为你愚蠢的怀疑,所以要逼我和如烈去做亲子鉴定?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对我人品的污辱!是对如烈情感的蔑视!”
周如兰的手心被指尖掐疼,这能令她保持头脑清醒。
“是!我怀疑如烈是您的亲生骨肉,自然有我的理由。一个家里住着,总能看出些端倪。明明妈妈将如烈抚养长大,可是他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脾气,都更像你。我和欣欣都是就近入学,一样成绩优秀,怎么如烈就要送他上最好的寄宿学校?如烈生父去世,但他母亲、爷爷奶奶那边总有亲戚吧,为什么他在我们家长到十六岁,一个血缘亲人都没有来过?一封信、一个电话、一个包裹都没有?”
“你!”第一次被人当众质疑,武建设感觉权威受到挑战,愤怒令他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情绪,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周如兰白晳的脸庞瞬间浮起几道指印。
武如欣吓得扑上来,一把抱住武建设的胳膊,哀求道:“爸,你不要打姐姐!我姐被车撞了伤还没好,她还是个病人。”
周如兰缓缓抬起左手,抚过左边脸颊,眼中迸射出逼人的光芒。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周如兰乖巧懂事,体贴母亲再婚不易,从不与弟弟妹妹争执,很有大姐风范。这样的孩子,苗慧也好,武建设也罢,平时连句重话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打她?
武建设打完这一巴掌,有些后悔。但他向来重视家长权威,咳嗽了一声,挣脱开武如欣的手,目光有些游离。
“额……如兰,我是你的父亲!哪有女儿质疑父亲人品的道理?如果你有怀疑,私下里和我说,正好省厅刑事技术中心引进了dna检测设备,查一下也不是难事。为什么非要搞得人尽皆知?结果出来,你用什么姿态来面对我和你弟弟?”
周如兰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第一次在武建设面前露出她强硬的一面:“您放心,组织会监督这一切。如果事实证明我是错的,那我自然会离开这个家。”
武建设不屑地说:“你能离得开这个家?你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也是我一手安排,你以为你能摆脱一切?”
周如兰成功被他激怒,大声道:“我可以申请去边境当缉毒警察,像我父亲一样,做一名优秀的缉毒警!”
武建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嘲弄:“好,一言为定。”
周如兰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武如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里噙满泪水,弱弱地说:“别,别啊。爸,你别逼姐姐;姐,你别赌气……”
周如兰与武建设四目相对,火药味浓厚,一触即发。
武建设忽然笑了:“好,很好。”说罢,转身离开。,